正文 論張放的散文特色(1 / 3)

——兼與英國隨筆精神比較

散文藝術譚

作者:劉雲 靳明全

摘 要:縱觀張放近三十年的散文創作,雖然經曆了從早期的清秀雋永到近來的質樸腴厚的轉變,但散文中體現出的屬於張放自己的獨特格調卻是一脈相承的。他的散文始終顯示出鮮明的主體性,並在創作中自覺地進行散文文體形式的追求和語言的陌生化的藝術嚐試,由此造就了屬於張放自己的獨特藝術特色。筆者認為這種實踐是對中國傳統文學以及西方文學尤其是英國隨筆文學精神特質進行的吸收內化和自覺揚棄。

關鍵詞:張放散文;英國隨筆;主體性;陌生化

自1983年7月在《散文》月刊發表《天真別趣》一文以來,張放的散文陸續在《散文》、《百花園》、《現代作家》、《旅伴》、《人間》等雜誌刊出,迄今已結篇為《家園的味道》、《歎鳳樓枕書錄》、《課堂下的講述》三部散文集。縱觀張放近三十年的散文創作,從早期的清秀雋永到近來的質樸腴厚, 無不顯示出他獨特的藝術風貌和審美情趣。他的散文具有鮮明的主體性,並在創作中自覺地進行散文藝術形式的追求和語言的陌生化的藝術嚐試,由此造就了屬於張放自己的獨特藝術特色。這種實踐是對中國傳統文學以及西方文學尤其是英國隨筆文學精神特質進行的吸收內化和自覺揚棄。

一 鮮明的散文主體性

文學的主體性要求文學主體要有自我意識,在觀察生活、構思作品時,表現自己對生活的見解,塑造互不相同的藝術形象時要時刻體現出“我”的存在,在創作中突出表現自我,充分表現自己的創作個性,從而鮮明地表現出藝術獨創性。正如蘇珊 朗格說:“藝術家努力追求的隻有一個最大的目標,就是表現自己。”①散文是一種主體性文學樣式,側重於表現作者自我的內心情感、生活和思想體驗,是作家對現實生活和客觀事物的一種切身體驗、認知的審美表現,是人類精神與心靈秘密最自由的顯現方式。“散文實即作家主體基於自我生命體驗對自我個體生命形態或與自我相關的群體生命形態的呈視、詠歎與追問”②,這道出了散文的主體性特征。早在先秦時期,我們就有關於文學主體性的論述,但當時隻是涉及用感性認識來把握主體性。及至晚明,公安派的性靈說對古代散文主體性的建構有了進一步的深入,初步明確了“我”在散文創作中的主體地位。“五四”時期,個性解放、人的思想和觀念的改變使對文學主體性的探索更加大膽。但此後,這種探索又沉寂在曆史的迂回中。1980年代初,新的解放思潮的出現,重新喚起了散文的主體意識,主要表現為創作中的真誠及個性的回歸。

主體性在張放的散文中表現得特別明顯。其散文充滿了真誠的品格,以“真”和“美”的藝術力量打動人心。其筆下敘述的倫理、抒寫的見聞、發表的議論和觀點,表現了一個 “真”字。在《哭同窗劉福康君》、《母親畫的葡萄》、《我在“高麗國”》、《遊牧時代》、《“西賓”經曆》、《我有朋友叫阿年》等作品中,作者無非是將些尋常人、平常事瑣細敘出,卻記寫得真實而感人。《哭劉福康君》中,由驚聞劉福康君遭罹不幸、英年早逝寫起,進而回憶起學生時代與劉福康君相處的點點滴滴,狀寫劉福康君的音容笑貌、生前諸事,哀痛之情溢於筆端;《遊牧時代》是對自己插隊經曆的回憶,作者充滿溫情的文字中,若爾蓋草原深處藏民同胞的熱情、淳樸、善良、溫暖一一浮現……這種天真和赤誠在張放的散文中比比皆是。張放的散文之所以動人,不僅僅在於作品表現了他對自然和周圍世界的穎悟、敏感和才情,更在於他在作品中貫注的真誠坦率、赤誠天真,這正是散文主體性的文本表征。張放散文鮮明的主體性一方麵乃是對中國傳統文學主體性精神的繼承,特別是對晚明公安派“獨抒性靈、表現自我”的吸納和超越,另一方麵,也是對西方現代文藝思潮特別是英國隨筆精神的借鑒和內化。公安派的性靈說主張創作自由,強調詩文創作應表現作家的個性和個人識見,其基點在“真”上。張放曾在《“租種”者醒來》和《對目前散文的看法》中論及自己對散文的觀點。他認為散文就是一種自我感情見識的真實宣泄,這點與公安派的理念有相通之處。但是張放散文中的“真”和“自我”與晚明時期提倡的“獨抒性靈、表現自我”又不完全等同。袁宏道的“性靈”說更側重於玄學色彩,在文藝領域裏比較接近歐洲的靈感說,並且袁宏道的性靈高於理性,不受理性控製,他把理視為情的派生物。本著這樣的態度,雖會偶得妙筆,但也會把自己隔絕,使得自己隻跟與自己一樣豪樂、超脫的人為伍③。張放與性靈說的不同在於,他同時強調情與理雙邊結合直訴人的情懷與思辨的重要作用。這是對英國隨筆作家創作理念的吸收。英國隨筆作家把自己看成是大共同體的一員,意將人世上的大小事解釋給讀者大眾。他們固然也常從自己的經曆或感受說起,但終歸要和大眾溝通。例如對英國隨筆有開創之功的培根,其隨筆充滿了成熟的人生經驗,寫法務求清楚達意,說的道理都是具體的生活中用得著的東西,具有公正超脫的格調。英國隨筆大家蘭姆認為隨筆無非是“作者同讀者的對談”,這也是其文章“娓娓動聽”的原因所在。張放的散文體現出的理念和英國隨筆作家更為切近。他在隨筆中對讀者念念不忘,把讀者視為知心朋友,以爐邊絮語、“拉閑扯散”式的輕鬆筆調,推心置腹地漫談自己求知、讀書、生活中所思索的種種問題,以及日常生活中隨時隨地的真切感受,毫無保留地向讀者透露自己的個性和性情,並最終透露出一個真實的張放。在文章中他還常常以商榷的語氣來詢問讀者的看法,有時還向讀者提出忠告。這種平等和交流的姿態與英國隨筆的精神氣質更為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