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自縛
作者:緋火霽月
夜放花幹樹,可那都已是昨夜星辰昨夜風了
雖然沒發生任何不好的事,雁芸莫名感到段思颺對她的態度怪怪的,忽冷忽熱。
她掬一捧冷水拍臉,對鏡子裏的自己說:“嘿姑娘,別胡思亂想,上星期不是才發生了一件窩心的事麼?
那一天入夜之後,段思颺提議出去兜兜風,載她到江邊,找了個沒人的空地,打開本田的後備箱,嚇,長長短短的煙花炮仗裝得滿滿當當!
炮仗全是大個的,很難估算這麼一後備箱得花上幾千塊?
雁芸眼睛直了,段思飆說:“你是不是想問,又沒有過年過節,買這幹嘛?”
她老實點頭。
“真懷疑你那腦袋還能記住啥,居然連自己的生日都忘。”段思飆說,“你要是也想放就來搭把手,不想的話就躲遠點,看我放。”
雁芸杵在原地,他這是在給自己慶生?與其說忘記,不如說她對自己生日從沒在意過。老家俗話說:大人生一頓噶,小孩生一頓打。“噶”是當地土話“肉”的意思。
因為太意外太窩心,雁芸想說點什麼,卻一時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段思颺偏偏還討人厭地說:“你該不是感動得要哭了吧?千萬別,我也就圖個好玩,可不是為了你,”是了,他最近說話越來越直爽,不如以前動聽了。
“晤。”
話雖這麼說,段思颺每放完一個都會征求她的意見,接下來想看怎樣的?
那些煙花的名字還特好聽,“黃金萬兩”,“美好時光”、“星光燦爛”、“大地紅”……
夜色原本醇厚如墨,一時間卻成了怒放的百花園,五光十色起起落落,小小的炸裂聲劈劈啪啪……宋代有個詩人寫焰火:“灼然一切處,光明燦爛去”,多美啊。
這副美麗的景象,從瞳孔烙印進了雁芸的心裏。她預感自己會記很久很久。
久到當有一天記憶本身這載體都不存在了,它才會隨之湮滅。
不過在她看來,煙花再美,也比不上這片熱鬧燦爛下,被火光映亮的那個人的側臉。
“你許了什麼願?”段思颺看她對著虹彩狂舞般的天空,雙手合十。
“——願年年有今日。”
段思颺沒說話,雁芸也沒再吱聲,稀鬆平常的事不會拿到這個時間點上說,她既然把這當作願望許下,就說明她也知道這願望實現起來不容易。
兩人不說話,良久之後,手卻自然而然握到了一起,人聲都在遠處,喧囂或熱鬧都作了背景。
他們仿佛誰也不需要,偏安於浮世一隅,誰也不在意的小角落。
十指相扣,又因十指連心,胸中溫暖到灼傷。
愛情是什麼?有人說,我們並不想從對方那裏得到和學會什麼,隻不過是這樣相互陪伴。
肩並肩地,看著這落寞的人間。
接下來兩天雁芸開心得見牙不見眼,可惜世間美好事物,類煙花的稍縱即逝。溫情未能長久,雁芸忘了,段氏公子是個感情經曆豐富的人。
忘了他能帶著一車廂蟈火給她製造一個永生難忘的生日,也能普渡眾生,去給別的女孩過生日。
他一心血來潮,就廣布恩澤,選擇成為更多人生命中的神跡,隻要他高興。
的確,段思飆有自己的打算。
再繼續陷在雁芸這灘“爛泥”裏,段思颺唯恐自己也沾染上冼不掉的俗氣——他總覺得童莎才是幹淨的,一朵兒白蓮花似的,而雁芸則是庸脂惜粉,偏裝出小清新。
再說了,打聽來的雁芸的負麵新聞,時間根本不能淡化了去,還裝在段思颺心裏無聲地發酵呢。
反正購置的房產遍地開花,段思颺隨便找了個地兒住下,好幾天沒回去升龍駿景,
雁芸挺識趣,打了兩通電話來,被他以公事推諉,她沒有再打。
她終究是小心冀冀的,這倒是方便了他。
為了以防萬一不碰見雁芸,段思颺換了酒吧消遣,遠離“關睢”,來到了一家號稱本市高質量的“白領吧”。
晦暗曖昧的光線中,他低頭check手機,並無期盼中的童莎的短信和郵件,仰頭灌下一大杯威士忌,插在酒杯口的檸檬片都是一股衝天的酸氣。
實際上他和童莎半小時前才見過。
段思颺為了往自己身上貼金,把車庫裏閑置多時的一輛白色邁巴赫62s拉出來搞衛生,清洗外加拋光打蠟,除掉了引肇蓋上的落葉和蟲屎。等愛車煥然一新了,便開去接童莎下班。
他換車像翻書,同時擁有好幾輛,平時刻意低調,奧迪和本田打主力。
邁巴赫的定位是阿拉伯世界,白色完全是警察了中東石油富豪然後投其所好。
段思颺開車上路,好比一大捆錢在街頭移動,但女神童莎富貴不能淫,在她公司門口第四次拒絕了他,段思颺使出16秒內一鍵開關敞篷的絕活都不能將童莎打動——他這程度的車迷簡直沒治,以為自己沉迷的東西全天下人也在沉迷。
女神轉身跨上新男友的破捷達。
邁巴赫輸給了捷達……
段思颺氣得要噴肝,恨不能撲上去直接送它的主子涅槃!
童莎有個讓他沒轍的特點:喜歡破落戶。
她曾說,段思颺這樣的男人像慷幹淨的高檔別墅,敞亮溫暖,可她偏不喜歡,反而迷戀有陰影有死角,迷宮古堡一樣需要探險的男人。
這就是豆腐白菜,各有所愛。
既然是探險,就免不了遇險。
童莎交往過的甲乙丙丁,無一例外全都落魄潦倒,他們要麼因為自卑離開,要麼和渴望安定的童莎過不到一塊去,還有的時候,根本就是童莎一頭熱。
女種玩自虐,段思飆看著也不好過。
目送人家絕塵而去,尾氣噴一身,段思颺氣餒地把車一泊,鑽進了“白領吧”,一邊買醉消愁,一邊隨時為女神待機。
隻等對方一聲傳喚,他就跑去打跑土賊,英雄救美。
就是這樣,越是唯啃的骨頭,越是激起人的爭鬥心。
像雁芸那種使勁往自己身上躥的,就覺得廉價。
段思颺忘了,雁芸還記得清清楚楚,昨下午段思颺心血來潮般給她發了條簡訊。說想吃她做的軟炸裏脊了,可能今晚上回來。
“行,我中午就去買食材,做好了等你。”雁芸回複。
她不光做了軟炸裏脊,還做了椒鹽裏脊,鍋包肉,蠔油三絲……一桌子好吃的。
烹飪過程太投入,自然而然地就對他說的“可能”二宇選擇性失憶了。
再炒一個時令鮮蔬,一個湯,就大功告成。
在此之前,雁芸決定去一趟附近古董店,每次路過櫥窗,地都要被那一盞銀杏葉子燭台驚豔一次。燭台多杯設計,點亮之後有種火樹銀花的感覺,讓人看了好歡喜。
在這片燦爛的光芒下,想必也能做個美好的夢吧。
小雨突降,紐雨傾斜的街道,帶著這樣的期冀,雁芸把心儀的燭台小心護在風衣裏,橫穿熙攘車流。
正值下班高峰,加上下雨,路上車行龜速。
有穿著俏麗春裝的OL忽然說:“快看,邁巴赫62s耶!”
雁芸心裏“咯噔”一響,像隻聽到主人腳步聲的小狗,立即搖了搖她那條無形的尾巴……循聲望去,露出驚喜的表情,那車牌號果然熟悉得緊。
豪車滑停路邊,雁芸迎了上去——從車窗探出頭的卻不是段思颺。
雁芸倍受打擊,趴車窗上不相信地使勁打量副駕、後排座位……雲鬆緩緩啟口:“別看了,思颺沒回來,讓我回來幫他拿點東西……一份文件。”
懷中燭台突然變得硌人了,簡單一句話就把她的心情打落穀底。
世上最遠的地方莫過於你的心,在夢裏才能含笑依偎
雲鬆路過飯廳,看到布置停當的一桌飯菜,麵上一僵說:“思颺工作忙脫不開身,你自己吃吧。”心裏嘀咕,段思颺你個狼心狗肺的,為什麼是你在外麵逍遙快活,我擱這兒替你尷尬著解釋?
“是麼。”雁芸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與這氣派的房間極不相符。
“絕對沒騙你,你做這麼多菜一個人也吃不了,第二頓就不好吃了……”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雲鬆琢磨,雁芸接受了現實,沒準會送自己一些菜打包回去吃。自從他娶了一個千金小姐當媳婦兒,徹底脫離家長,回家就沒吃過一口熱乎的。而可惡的段思颺,還揮霍著這麼好的福氣,人比人氣死人!
哪知雁芸很固執,說他就算晚一點,忙完了也會回來的。以前又不是沒有等過他。
雲鬆悻悻地閉嘴,直奔書房取“文件”,進去之後還神神秘秘地關上了門,唯恐雁芸知道取的什麼似的。
雲鬆走後,雁芸走進書房,環視一周,然後準確地拉開一個抽屜,裏麵的東西果然被動過,一個禮品盒不見了。
無論雲鬆怎樣掩人耳目,雁芸在這裏生活的時間不算短,加之細心,是看過那禮品盒的。
當中一隻精美的黃金同心鎖,上麵綁著絲絛同心結,鎖麵刻有字母“DT”。
雁芸曾想,DT莫不是Digital lechnology?數字技術的意思,猜測它是埋了芯片的高科技玩意,可看著又不像,何況裝在高檔天鵝域劄盒裏,不得不信了她最不願意相信的一種推斷——是一個定情信物。
Dt是字頭縮寫,D是段,而T是女生的新式……原本以為是別人送給段思颺,現在觀之,應該是他送別人的。
一霎雁芸似乎明白了什麼,可她不願深入去想。
真相就在幾步之遙,但她退縮了……對於無力改變的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可惜段思颺這夜處心積慮,從泰山頂求回的同心鎖,還是沒能給他的真心加持,讓女神動搖半分。
在不同的時空,為自己心愛的人,他和雁芸都選擇了用酒精麻醉自己,往混沌中逃避。
酒吧俞夜愈熱鬧,夜行生物有著晝夜顥倒的怍息。
雲鬆被嬌妻一個電話匆匆召回,把好兄弟托付給“白領吧”的老板照看。段思颺喝至大半夜才盡興,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流連——
通訊錄上每一個名字對應一顆寂寞芳心,他在思考今晚上宿在哪個曖昧對象家裏?
名字後麵畫圈的不予考慮,說明已經本壘打了。
服務員受老板所托照看段思颺,很是頭疼:保證顧客安全是沒錯,可他總不可能整晚陪著這位爺吧?!
於是假裝聽不見醉鬼種種無理要求,徑直把邁巴赫開到了雲鬆留下的地址。
將醉鬼扶進家門,連鑰匙和人一起扔沙發上,確認了一下對方沒有酒精中毒不會睡死過去,服務員立馬閃人了。
臥室燈火通明。
雁芸已經等得睡著了,不代表胃痛也能隨之睡去。她一口飯沒吃,胃痙攣讓身體像蝦米似的蜷縮著。
三點多的時候段思颺被凍醒,酒也醒了一大半,先是看到那飯廳那一桌子夠五、六個人吃的“筵席”,燃盡的燭台,疑惑地推開臥室的門,看見雁芸的樣子……心裏五味雜陳。
他做了一件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掀開被角,小心躺進去,輕輕拉過女孩的手,握進手心。
莫名地,安心的感覺再次降臨段思颺枯涸般痛楚的心中。
他告訴自己,這麼做一定是因為雁芸披散長發的背影太像童莎,將他迷惑了。
段思颺的另一隻手繞到雁芸胸口,一下下地按著她的胃,類似一種自創的推拿。夢裏雁芸似乎覺得舒服,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
可隻舒展了一會兒,轉眼,雁芸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次,段思颺懷疑她做了噩夢。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酒氣衝天地抱怨著,段思颺收緊手臂,把雁芸整個兒摟到懷裏,俯身在她唇上飛快一吻,然後向飄窗上的垂葉榕盆景吐了點唾沫星子,重複念叼了兩遍,“惡夢沾草木,草木成珠玉。”
——如果雁芸醒著,段思颺萬萬不會做這丟臉事。
這古舊的法子還是奶奶小時候教給他的,來自一本佛書,據說能化解夢魘。
雁芸心情鬱悶地入睡,卻意外睡了個安穩的整覺,
模模糊糊地,聽見有人在耳畔說:“睡吧,有我護著,什麼東西都不敢來嚇你……”這聲音本身也是極倦怠,可她立刻就信了對方這毫無根據的保證。
是夜,兩人還是頭一遭沒有同床異夢——因為什麼夢都沒做,夢境一片空白。
隻剩溫暖互相傳遞著,仿佛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縱是良辰佳肴虛設,關於那一晚,他倆很有默契地沒再提起。
後半夜,雁芸感到今天的枕頭特別軟特別好睡,清晨起來看到段思颺在無語地按摩自己的胳膊——酸麻得像沒有了一樣!
不施脂粉的雁芸的素顫,看著特別清純。
段思颺想起,曾聽雁芸的同學說,雁芸以前交往過的幾任男友,都沒他這麼高級。
爆料者把雁芸乃至她的愛情都形容得不堪,顯而易見,是段思颺問錯了人。
爆料者麵容光鮮,眉目透著春色,她本就對段思颺有意思,聽到心上人打聽別的女孩,怎麼可能從她嘴裏問出—個“好”來?
虛虛實實一番,當然淨說壞話了。
“所以段總,別人出國鍍金,我看她要跟你在一起,也差不多是鍍金呢。”女孩說。
“這話怎麼說?”
“嗬嗬,像她這樣工於心計,懂得往上爬的,肯定步步部打算好了的。就算往後你們分手,雁芸隻要跟別人說——我和段氏公子在一起過。她還不立馬身價飛漲啊?”
第一次聽說還能這樣,他啼笑皆非。
隻是經過昨晚,段思颺不得不承認。雁芸對他來說治愈的作用相當大。
失意沮喪時,孤獨寂寞時,甚至哪怕是吃厭了酒店懷念家常菜的時候,懷裏能有這麼個人抱著,廚房能有這麼個人奏一奏鍋碗瓢盆交響曲,也是不錯。
早飯時間,段思颺不經意地說起:
“你現在除了上課,似乎還要工作,我不想你那麼辛苦。”——跟趕場子似的,別得什麼髒病呢……至少和他在一起這段時間,她必須自愛。
含情脈脈的語氣:“如你所見,我經濟方麵還可以,每個月給你發零花錢,你就安心學習,從今往後除了上課就安心住我家,怎麼樣?”
“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她有點奇怪。
“知道。”
“行,我馬上發個短信把自己給炒了。”她爽快答應。
段思颺心說,發給誰?開奧迪A6的金主嗎?還是害得她要買米非司酮片的事主?
握著她的手卻撇過臉去,避開那充滿銅臭味的笑容。
——這是一個扯淡的季節,空氣中都是騙來騙去的味道。
接著幾天,雁芸身上忽然湧現幾處傷痕,段思颺裝沒看見,猜測“辭工”現場可能發生了打鬥。
一星期以來,雁芸任勞任怨給土豪做好吃的,把兼職全辭了像召喚獸一樣隨傳隨到。
不能白得人家的“零花錢”,雁芸是個實在人,完全把自己當成具有“世界家政服務”品牌的全能菲傭了。
雁芸的照顧讓段思颺覺得很舒服,可愈是這樣,他心裏愈是警鈴大作。
陰晴不定的性格又出現了。
“雁芸,你成天待我家不膩?不是說出租屋裏還住著個生病的老同學?”——雖然他對是一名女同學的說法也將信將疑,“你完全不用回去看看嗎?”
雁芸驚訝地看著他,自己隔三岔五就要跟薛凝紫通電話,搬來段家時,也幫薛凝紫找好了月嫂。
可今天,他開門見山拿話打發她走,雁芸的臉皮就算堪比城牆轉角,也扛不住。
順水推舟表示,是該回去看看了。
薛凝紫接到電話很興奮:“快回來吧!”突然聲音又小了下去,像是捂住了聽筒:“這個月嫂不得力,做的飯菜像豬糠,我正想換一個呢,你回來了明天正好陪我去勞務市場轉轉,我被坑出經驗了,一定要請‘金牌月嫂’,會煲5種以上的靚湯,還要懂怎麼幫助產婦做生娃後的形體恢複!”
“薛同學,做人不要太理想。”雁芸放作輕鬆地笑著,掩飾情緒的低落。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段公子那麼好,你怎麼還往娘家跑?”
此話一出,換雁芸緊張地捂住聽筒,卻發現段思颺早就踱到陽台上去了,對她聯係新的落腳點這件事毫無興趣。
薛凝紫跟家裏鬧僵,但生娃這樣的喜事,即使求助親娘,對方多半也會軟口答應。
是薛凝紫自己不願意,怕接下來懷胎幾個月,就會被薛母數落幾個月,她說,對孩子的胎教也不好,孩子學會的第一個技能就是數落老媽……
雁芸拉著箱子離開,段思颺沒有一個字的挽留。
不知道不明了為什麼,明明想靠近,卻孤單到黎明
倒是“新室友”薛凝紫對她表現出極大熱情,恨不能把分開這段時間所見所聞,一晚上全部抖給雁芸聽。
薛凝紫說,曾遠遠看見段思颺開車侯著一個女的,就是在雁芸準備著和段思飆燭光晚餐那一天。
“……嘻,我怎麼可能認錯?世界上俊男雖多,身高184開邁巴赫62s出沒於本市的俊男可不多。何況那女的正麵我還瞅見了——可不就是童莎嗎?”
幾句話把雁芸說啞了,薛凝紫於心不忍:“算了不提這些破事,你別氣餒,七夕情人節再努力和他燭光晚餐。”
雁芸哀哀遁:“情人節頂屁用,找錯了人,天天都是光棍節。”
薛凝紫說哦嗬!看來這次雁芸小白兔也給逼急了,知道說“屁”了,也要咬人了?!
雁芸說哼哼你等著,我要是得了狂犬病,連你一塊兒咬了!
兩人笑成一團,鬧了一會兒,到勞務市場辦完事,已經快到中午。沿街覓食,薛凝紫懷孕忌吃生冷,辛辣的也不宜,兩人頗是走了一段路找館子。
迎麵走來一群人,雁芸一愣,趕忙低下頭,扯著薛凝紫加快步伐路過。
對方覺得奇怪,問怎麼了?
雁芸說上次我在演唱會台前台後的事兒,郭正淮不是都給你講了麼?剛才走過去的女孩就是危娓,薛凝紫馬上回頭去看,問哪一個?
“戴流蘇耳環,頭發上別一朵蕾絲花那個……你快別看了!”
薛凝紫說這女孩是長得不錯,可是不如你。雁芸說你是我朋友,護短也正常,再說我和她能比麼?……真的別再回頭了!
可惜雁芸提醒晚了。“不是護短,我的評價很客觀,她美得很空洞,而你的美,像個層次豐富的花園……”薛凝紫講得頭頭是道,說投入了還用手去指。
危娓正好也意識到什麼似的回頭,四目交接,於是大事不妙了!
危娓領著一幫女孩氣勢洶洶折回來了。
“kao,真是老天有眼,讓我們還能遇到。”危娓招呼朋友們,“就是這賤人害我失戀了!也不知道她背後跟郭正準說了我什麼壞話,任我怎麼挽回都不行,郭正準到現在都不肯理我!姐妹們,幫我揍她!”
那些孤朋拘友一著就是平時囂張慣了的,倒也聽話,撲上來就開始廝打雁芸。
旁邊薛凝紫急壞了,偏偏自己現在行動不便,急中生智大喊:
“小三打原配了!大家快來看啊!還有沒有王法啊?!求大家幫幫忙啊!”
也許是她喊的內容太有爆點,行人一下子就自動聚集,薛凝紫還癱坐在地上,悲慣地怒指危娓:“她就是小三!她不僅勾引我丈夫,還企圖對我和我懷中的孩子不利!我朋友保護我,遭到了他們的圍毆!”
危娓錯在沒有馬上解釋清楚,一如平時那樣霸道蠻橫地說:“圍毆她又怎麼了,這賤人就是自找的,看我不打瘸她一條腿,省得她再跑出來壞我的好事!”
她不知道,眾人正根據她倆的對話進行判斷,她不否認,就等於默認了薛凝紫之前說的一切。
加上那幫女孩確實凶悍,群眾這下完全地信以為真,自發上前絆住打人者的手腳,抱腰的抱腰,扭獵膊的扭胳膊……
一些人在喊,快把產婦送醫院!另一些人又說,不能輕饒了囂張的“小三”,快打110!
薛凝紫飛快謝過熱心群眾們,表示朋友送自己去醫院就好,拉起雁芸鞋底抹油溜了。
兩人回了家,雁芸還有點過意不去,說薛凝紫不該騙大家。
“也不算騙,危娓這作惡多端的害人精是該接!再說不求助眾人,眼睜睜看你被打死嗎?”
雁芸說不過她,隻好歎氣,一邊用醫藥箱裏的碘酒和棉簽處理傷口。
薛凝紫說,自己比較擔心的是,這次讓危娓一肚子壞水流到地溝裏,可難保下次雁芸還會這麼好運:“你沒聽見危娓衝我們背影喊:‘這事還不算完’嗎?”
雁芸正心驚,這時手機瘋狂地唱了起來。
“你在幹嘛?”是段思颺。
“想你,”許是挨打後的脆弱、委屈,這兩個字不假思索,幾乎是出於本能地發射了出去,她馬上後悔了,之前段思颺明顯煩自己了,還涎著臉說這種話,豈不是更招他煩?她心裏沒底。
段思颺心裏一暖,可又霎時想起什麼,對著屏幕露出輕蔑的神色。
這妮子,不愧是男人堆裏混的,還真會說話。
他想起有次洗完澡,右手拎罐瓶酒,左臂一張坐在沙發上,感覺沙發下陷的程度不同於平常,皺眉問雁芸:“我最近是不是胖了?”——童莎明確表示過喜歡精瘦型的男人,而雁芸又把他養得太好了。
哪知雁芸一句話就化解了他的不快:“不是,是你手裏的瓶酒太重了。”
想到這些,段思颺忽然就覺得雁芸的“想你”不真誠了,語氣更冷:“哦,我就隨便問問,沒事我掛了。”
收了線,段思飆有些愣神,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打這通電話意義何在?
而且,段思颺這邊一點不像沒事的樣子,快給繃帶纏成木乃伊了。腦袋上一圈繃帶,一隻手也纏著繃帶,掛在脖子根……模樣別提有多慘。
顯然,段公子也被人削了。
雁芸這邊,電話剛放下又響起,這次是雲鬆。
雲鬆看段思颺講電話沒好意思講出重點,會意過來,該自己出馬了。
原來,段恩颺受傷的原因,說起來比雁芸挨揍還烏龍。
兩小時前,他的助理在電腦城賭錢輸了一大筆,沒帶銀行卡被扣下了,打來求助電話。
助理還算能幹,十分忠心,加上都是年輕人比較有共同語言,算得上段思颺半個心腹。
段思颺雖感到可氣,但看在助理說的那家電玩城不遠,自己下午也確實閑得發慌(雁芸回“娘家”仿佛一去不回頭了),也不尋思使喚別人了,親自給助理送錢去。
路上他納悶,助理平時是個聰明人,不至於傻到去電玩城真心賭錢——誰都知道那裏麵機器的勝率完全由微電腦控製,助理小玩兩把哪會輸這麼慘?……算了,這後生仔畢竟要走的路還長,蝕財買個教訓未必是壞事,錢就從他工資裏扣!
揣著這種想法段思颺去了,哪知道,對方原本說還上錢即刻放人,段思颺把錢送到,那幫人出爾反爾,動手把兩人揍了,尤其狠揍了段思颺。
段思颺身手不錯,可惜寡不敵眾。
雲鬆接到助理通風報信趕到時,段思颺已經被打折了一隻胳膊丟出電玩城,
把又自責又擔心的助理小夥,生生嚇出了滿臉淚……
一般以段思颺的來頭,擺出身份後基本沒人會動他,這幫混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為叫人不得不往“陰謀”上麵想……段思颺覺得事情大有文章,十有八九是誰在給他下套。
雲鬆三言兩語把事情講清楚後,雁芸沒做任何回複就掛斷,雲鬆知道,她正飛奔而來。
因為不難感覺出她的心急火燎。
雲鬆收線後被段思颺罵,叫她來幹嘛?你還嫌我心裏不夠亂?再說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隻是……鬧著玩。
雲鬆笑了,說這理由真蹩腳,典型的正話反說。自己從來隻見過段思颺不喜歡誰而裝作喜歡,這樣可以裝出討厭的,內心當然就是……
段思颺一個病號條紋枕頭砸過去:“閉嘴,雲大少,少在我麵前裝情聖!”
雲鬆看著他不言聲,心裏道:兄弟我也隻能幫你到這兒了,很多事自己自己想明白,路也隻能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特別感情,那是人心裏的事,旁人有什麼辦法呢?
愛有多深你對我有多重,一念天堂,一念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