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過沙爽的散文《夜行車》（見《青年文學》2005年12期），不禁眼睛一亮。原本想簡單瀏覽一下了事，沒承想，她竟然叩開我的心扉，讀了一遍又一遍，一枚枚精靈的文字，彙成了一條從心海裏湧動的河流。我跟隨作者的思路，進行了一次有趣的“夜行車”。
報刊上個別散文，仍以記敘文為主，或是無病呻吟，或是牽強附會，或是感情的宣泄，這樣的散文，無疑是蒼白的，平麵的，缺乏立體感，或者說，公式化，臉譜化，似乎神經繃得緊緊的，拘拘束束的，活脫脫一個木偶。我這樣說，並非有貶損他人作品的意思。我是想，散文不能拘泥一個固定的套路或固定的模式，也要與時俱進，也要百花齊花，而《夜行車》作者，就作了可貴的嚐試，把個看似簡單的《夜行車》，卻演化成了一出多幕劇，躍然紙上的一個個動感畫麵，令我如癡如醉，非讀下不可。
若按散文分類，《夜行車》既不屬於敘事散文也不能列入抒情散文，更不是議論散文，那屬於那類呢？我思量再三，作者是采用了意識流的手法，展開豐富的聯想和想象，把一個個生活碎片，編織出一個美倫美奐的花籃。從整篇來看，似乎變幻莫測，東拉西扯，顛三倒四，一會兒寫黑夜，一會兒寫候車室，一會兒寫貼在車窗上的半張臉，一會兒寫雨夜行車，一會兒寫到候車，一會兒又寫在小站的停留，弄了半天，原來是“我搭乘文字的火車，遠走他鄉”，簡直是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胡言亂語”，且又非常符合正常人的意識流動，恰到好處地抒發自己的情感，勾勒出一篇鮮燦燦的美文。
如果《夜行車》沿襲以往的寫法，似乎寫成一篇很平麵的文字，或是邂逅，或是見聞，或是回憶……這樣的東西，往往是：線條太單了，內容太枯了，味道太淡了，隻不過是生活的重複，既缺乏新意，又失去了可讀性。然而，作者則不然，她衝破了框子，調動其生活的積累，運足了力氣，像火山爆發一樣，將情感噴湧而出，構成一幅彩色斑斕的生活圖畫，細細品嚼這些跳動的文字，實際上是一條心海的河流，那一條條波紋，是一條條感情流動線，是對生活的宣言。既然是“河流”，雖抵不上九曲黃河那樣雄偉壯觀，但仍有漩渦，有急流，也有恬靜，這和人有悲歡離合月有圓缺一樣，既符合客觀規律，又在塗抹生活的原色。一篇四千多字的東西，其含量不亞於一個厚重的中篇，再細細品味，何止是作者的傾訴，連讀者也融入其中，沉浸於深深地思索與回憶之中。
文字如似一朵朵美麗的浪花。作者是詩人，《夜行車》文字裏有詩的因素，也有散文的因素，像是聯成一體的一首首散文詩。全篇八個自然段，每個自然段自成一體，都是不相幹的事情，做到了放得開，收得攏，形散而神不散。然則她又像一幅幅風景畫，一個個形態各異的畫麵，令我目不暇接。比如，“候車室總是彙集起足夠令人吃驚的麵孔和方言”，“……另一列火車駛過，留下空白，留下白雪下麵的鐵軌和白雪上麵的即將消逝的末節車箱濃重的黑”，“它在路旁的樹尖上奔跑，從這個樹梢跳到那個樹梢，一邊向我這邊好奇的張望”，“每天夜晚，我搭乘文字火車遠走他鄉，表麵上騰券在握，其實茫然失措，對可能到達的地點一無所知”。再掂量文字的含金量，絕對是高品位，不單單是感情的流動，而且涵蓋了豐富的知識，受益匪淺。
掩卷閉目，一篇《夜行車》給了我什麼，到底她又揭示了什麼？我引用文中結尾的一段話：正如那麼些個在火車的夜晚一樣，轟鳴中的搖晃讓我能夠安然入眠；一旦它靜止、停滯，像寫作中出人意料的頓點，磁帶中間盤繞的空白地段，蛇一樣發出的噝噝響聲響，讓我驚醒，一個想要發言的世界因緘默而不得安生。
由此，我寫了這段文字，或許是我對這篇頗有意識流韻味散文的讚許，或許是“夜行車”帶給我的啟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