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昏夢暗,夜露濃重,窗外深草中寒蛩不住淒鳴。若有若無的蕭瑟之感隨風飄散,冷意滲入每一個人心底最深處。
屋內,月色滿窗,小窗正對的床前仿佛鋪滿了一地霜雪。“清兒明明沒有外傷,昏迷不醒卻有三日,莫非是驚嚇過度麼?”紫絮眉尖微蹙,無意望向燈火的一雙美目迷茫不已,雖是極其焦慮擔憂,她的聲音仍一如既往的柔和動聽。
一個錦被緊裹的小人兒靜靜趴伏於柔軟的衾枕間,一頭青絲拖曳在枕畔,雙目緊閉。淡黃月光流瀉其上,在她濃密的睫下凝成陰影,越發襯出小人兒如畫般精致的臉容。紫絮愛憐地輕撫小人兒秀氣的眉,喃喃地念著:“清兒,清兒……”平穩的聲調慢慢變得顫栗起來,淚水也終於抑製不住地滑落。
站立一旁的男子手伸了伸,似是想把那珍珠一樣泛著五彩的淚珠接在手中,這時,紫絮抬起頭麵向他。
她抬頭望著他,眼角的長睫被打濕,淚還是不斷地流下來,不自覺就露出一副無依無靠、脆弱又順從的樣子。她好像什麼也沒看見,卻又似乎看著很遠的地方。在徐叔白心中,這時的紫絮美得近乎妖異,她完全依賴地看自己的神情,好似在承諾她再也不會離開……
“不要哭了,”他溫柔地說,手輕柔地落在紫絮的發間,“清兒不會有事,她隻是受了一點驚嚇,因此不願早早醒來,等她自己睡累了,就會乖乖起來,好了,別哭好麼?”他不動聲色地靠近一點,將紫絮攏在懷中。
過了很久。
紫絮略掙動了一下,極輕又極堅決地推開了男子,立起身理了理有些散亂的發髻,定定望著徐叔白,正容道:“叔白,我求你一件事。”
徐叔白的臉瞬間血色退去,變得蒼白,他對上那雙如兩汪暗黑的深潭般的眸子,低啞地道:“和我在這裏隱居不好麼?紫絮,這白露山莊便是為你所建啊!”雖然沒想到有一天,你真的會來。
鳳紫絮心中一慟,隨即更多淒楚漾開在胸中。
“我……對不起……你,可是,有的事,”她狠吸一口氣,用淡漠的語氣將胸中的難過埋葬,“不做不行的。”她說完,甚至微微一笑。
徐叔白眼裏還帶著最後一點反抗,看到那個笑容,想起的卻是她無助哭泣時的模樣,梨花帶雨,美到極至。之後,他在這對峙中慘敗下來。他在心裏已宣判了自己的失敗,紫絮有一種影響人心的可怕力量,而這力量隻對他徐叔白。“我會照顧清兒,你放心。”他閉目,語聲仍是低啞的。
“還有朗兒……”
“還有朗兒。”徐叔白重複著她的話,夢囈一般問道:“你還會回來,對不對?”
紫絮哀傷地望著滿窗明月,也囈語似的答道:“會。”
二人不再出聲,蠟燭燃盡了,就在月光下沉默枯坐。這時,床上的小人兒咕噥一聲,翻個身又沉入了深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