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恩人報恩
守門丫頭果兒,稚嫩地聲音適時地、恭敬地響起。有人來訪。
來人正是剛剛提及的在西廂伺候的菱兒。年歲不大,還未長開,卻已見模樣清麗,想日後應是個美人兒。“奴婢給小姐請安。”一開口聲如鶯囀,頗為動聽。
“起吧,你照顧的那陳少爺,可還康健?”書嫿問道。菱兒仍是跪著,言語清晰有條理:“回小姐的話,陳少爺傷勢不輕,幸而府中上好傷藥用著,且那替小姐診脈的尤太醫來過兩趟,陳少爺身子爽利多了,立時想來給小姐請安,正在院外候著。”
哦?尤太醫剛剛從這兒離去,自己也剛剛決定“傷勢大好”,這樣巧,這陳家少爺就來請安了?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說:“快請他進來。”凝芙也上前拉起菱兒。
一個身穿水墨衣的男子掀簾而入。身形頎長,體格單薄。長得還算周整,隻是麵頰蒼白,帶著病色。倒是一雙眼睛亮如星子,被垂著的眼瞼稍稍遮掩住了光華。
姿色平平,書嫿心裏悄悄道。見禮之後,書嫿問起他家中情況來。這陳家少爺名為陳瑞,是洛州安邑鄉野之人。家道中落,人丁單薄。父母早亡,孑然一身。因不滿鄉裏惡霸橫行,說了幾句公道話,遭來記恨。走避京兆不成,暴徒當街行凶,雙拳難敵四手,終於在鬧市被傷。
陳瑞回事時,穩穩道來,吐字芳醇,聲音平靜如古井,仿佛在訴說一件旁人的事;不卑不亢,既無過多溢美之詞,也沒有僭越提及書嫿不敵受傷為他所救之事。書嫿少不得心裏讚一句:君子自持。
接下來的事,書嫿已經得知。就是自己偶遇,憤然出手,雖驍勇卻也吃了悶虧,陳瑞感佩,許下諾言,為奴隨侍。有人識出馬車上秦府的記號,一幹宵小落荒而逃,書嫿卻昏倒,狼狽到被陳瑞送回。
這是正主兒“作的孽”,如今書嫿聽來,卻覺得疑點頗多。正主兒上山十年,即使資質平平,也不至於被幾個鄉間宵小送了性命,讓自己取而代之,難道真如舂陵山人所說,“幼年多舛,須得避禍精調”?還是另有隱情?此其一。
二則,這陳家少爺雖然看著與普通人無異,但是回事時一番措辭,寵辱不驚,卻是內秀之人,讓人不得等閑視之。而且依他今天回事的恭謹有禮、冷靜自持,因深知“禍從口出”的道理,倒不像他所說的會“強出頭”的人。莫非真個有“書生意氣”這一說?
三則,依陳瑞所言,陳家雖早已敗落,但也是詩書傳家。聽陳瑞談吐,也是讀過詩書的人。君子守信重諾不錯,有恩必報不錯,隻是入府為奴,可是斷了自己的前程,這“恩重如山”也不過如此,這也未免太輕賤自己、太對不住祖宗了。莫不是他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到將軍府來“避禍”來了?
一時也沒有思緒,隻得心裏暗暗思量著,這廂腦袋飛速轉著,想法子打發他。書嫿瞧著他,也就十五六歲模樣,身上還帶著傷,因此帶著掩藏不住的撲麵的藥香,人卻站得筆挺,平平的麵容中顯著堅毅,巋然如鬆模樣,旁的且不談,且這樣看著,也是頗有風骨,讓人莫名地對他好感頗增。
“你既是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了。入府為奴,我是萬萬不肯的。”書嫿思定後,溫聲道。
見他微微皺眉,卻沒有上前一步,正要開口分辨些什麼,書嫿接口道:“縱是我當時曾答應了什麼,也是為了請陳公子入府,徐徐圖以報恩。公子重傷未愈,請安心在府中養著,菱兒也得小心伺候著。”一旁菱兒屈膝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