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下課鈴聲在某市一所高中的教學樓裏打響後,各個班級的學生紛紛從教室裏魚貫而出。背著書包的莫非和蘇語先後從四樓高三`一班的教室裏出來,然後手牽著手往樓下走。再過一個星期就高考了,畢業班的學生從今天起開始放假。莫非穿一件洗得發白的粉灰色T恤,深藍色的舊牛仔褲,褲腳卷起很高,腳上是一雙紫紅色的帆布運動鞋,長著好看的瓜子臉,雙眼皮的眼睛並不很大,但又黑又亮,下巴尖尖的,蘇語的長相完全不同,是一張鵝蛋臉,濃眉大眼,嘴巴略微有點大,穿著橙黃色T恤,肥大的軍褲,配一雙迷彩的帆布運動鞋。兩個人的個子差不多一般高,一米六二左右,皮膚一樣細膩白皙,梳著一樣高高的馬尾辮,走在一起十分惹人注目。
“阿姨的病好些了嗎?”蘇語邊走邊問莫非。
“好些了。”莫非答道。
她們已經認識了六年,從初中開始就在一個班級,是很要好的朋友,星期天或放寒暑假時,也經常到對方家裏去玩,彼此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秘密。莫非的父親在她六歲時就因血癌去世了,母親在她和蘇語曾就讀的那所初中教音樂,獨自一人撫養莫非長大。十幾年來,她一直患有慢性胃炎,一個月之前病情突然加重,她為了省錢仍然執意不肯去醫院,直到莫非以不參加高考來要挾才同意去醫院檢查,同時接受住院治療。
莫非向蘇語說起過這些事,但她不知道的是,莫非的母親已經被確診為胃癌,因為發現得太晚,錯過了治療時機,已經沒有治愈的希望了。那天下午,當莫非從醫生那裏聽到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她渾身無力地從醫生的辦公室裏出來,不敢立刻到母親的病房裏去麵對她,而是躲進了廁所。有兩個護士正在廁所的水池洗手,等她們先後離開後,她才關上了廁所門,插上門閂,背靠著門,無聲地哭了起來。媽媽就要離開我,從我身邊消失了嗎?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帶走了親愛的爸爸,現在又跑來準備把媽媽也帶走了,我做了什麼錯事,老天要這麼懲罰我?莫非哭了好一會兒,心情才慢慢平複下來。她想起母親還躺在病床上,十分需要她,為了讓自己打起精神,不讓母親在她臉上看出絲毫異樣,她走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幹淨淚痕,又跑到醫院外麵,在溫暖的陽光下佇立了片刻,這才帶著若無其事的表情走進了母親的病房。為了不影響她的好朋友蘇語在高考前的心情,莫非也沒有對她說出實情。
“我今天要跟你一起去醫院探望阿姨。”蘇語說。
“不用了,馬上就要高考了,你不早點回家,你爸爸媽媽會著急,回去抓緊時間複習功課吧。”
“我早晨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晚點回去沒關係,有半個月沒見到阿姨了,我也很想她,昨天晚上還夢見她了呢。”蘇語說。
“夢見她在做什麼,媽媽也經常問起你呢。”盡管內心悲痛,莫非仍像往常一樣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夢見她像以前那樣做糖醋排骨給我們吃,哎呀,真是好吃極了,不得了,一說起來就要流口水。”蘇語邊說邊真的咽了下口水。
“你這個饞嘴丫頭,就知道吃。”
“阿姨做的排骨好吃嘛,她在夢裏的樣子健康,美麗,所以你不用擔心啦,她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莫非的心裏一陣溫暖,同時夾雜著難忍的酸楚,眼淚差一點控製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