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詩經·楚風·囈語(1 / 3)

窗戶外麵的太陽像是掙脫了阿波羅的馬車,在天上放肆地揮灑自己炙熱的體溫。我拽緊白色的紙條逃進冷氣房裏,驟然涼爽的那一瞬間,我仿佛聽見了你說再見。

1.辰何堪比

第一次看見你,周圍沒有任何場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下過了雪。我隻是望見一個薄薄淺淺的背影,幹淨的白色外套幾乎與周邊連成一片,似乎在單調的顏色中散發出獨特的味道。我跟在你身後,一直走,期望可以看見你的臉,卻總是趕不上你的步子,仿佛永遠隻會被落在後麵。

這樣,我日日都能見到你的背影,在沒有任何場景的純白裏,清瘦,但不孱弱。我喜歡上了你身上的幹淨的香氣,你卻依然一直背對著我朝前走,一刻也沒停下過,一次也沒回頭過。我緊緊地跟著你,追逐著,像星星追隨太陽一樣。

不知如此度過了多少天,多少年,你終於在某個傍晚轉過身,深不見底的眼睛裏劃過一絲不易令人覺察的詫異。日暮的殘霞從單調的純白中漏下,傾瀉在你幹淨的臉上,頓時,如同積雪在初春裏化開一樣,那片沒有構成任何場景的白,霧一般的散去了。你像是阿波羅一樣可以召喚太陽,讓陽光撒在你臉上,染出微微的紅,這讓我想到了黎明出海的漁夫,臉上也是有著這樣的顏色。你朝我露出了讓人很想打的壞笑,我們就算認識了。

我看見你時你有一張陌生的臉,但你卻像認識了我好多年一樣,沒有絲毫拘謹的和我說話,不到三句就開始故意跟我鬥嘴,我哭笑不得地回你一句“哥哥,我跟你很熟嗎”,你總是會愣幾秒,然後靜默下來,不再說話。我對你看似受傷了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擔心,因為你總會很快恢複原樣。

風有規律地撩起地上的片片落葉,攪出一個脫離時間和空間的漩渦。我最終與你很熟了,在這漩渦裏,連阿波羅也聽不到我們的聲音。

你踩著單車載我去十萬八千裏遠的海邊看星星,我鄙夷地審視你文藝少女一般的情趣,冷嘲熱諷似的話接二連三地吐出了一大串,側過臉來發現你沒有絲毫搭理我的意思,隻是無言地仰望著滿天星辰,表情無比淒涼,就像《牡丹亭》的柳夢梅一樣,頗有“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的意味。

“傻丫頭。”你麵朝星空,忽然像狗血偶像劇裏的男主角一樣呢喃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叫誰。

我卻因為這惡俗的一聲輕喚而心裏一緊,再看你側對著我的在浩瀚無垠的隻有群星沒有明月的夜空下的臉,和阿波羅一樣俊朗。星光刷上你的眼角,又害羞似的悄悄褪去。海水是空曠的冷寂,清風是空曠的冷寂,一切一切都是空曠的冷寂……這充斥著冷色調的茫茫天地之間,仿佛隻有你一個溫暖的神。

就像阿波羅那樣的神。你久久仰望著的星星們,它們如何能比得上你。

2.桑梓以琦

我越來越了解你。

你靜靜思考的時候喜歡端一杯和中藥一樣苦的涼茶坐在陽台的紅木椅上,喝掉一半,剩下一半用來澆花。我總在一旁不出聲地看著,看那絳褐色的液體一點一點頑強地滲入幾乎已經變質的土壤裏,盆栽中可憐的植物在一個春天險些開出黑色的花朵。

你還喜歡下雨天,暴雨一來,你就哼著不悲不喜的調去開你的跑車。車子啟動時在院子門口濺起的水花總會打在站在車庫邊的我的頭發上,你回來時就像被猴子從水中撈起來的月亮一樣。

我僅僅是了解你,可是完全理解不了你,譬如你這些變態的行徑。

如此看來,讀著《詩經》在房間裏的窗台邊曬太陽,在你的愛好裏就顯得無比正常。在你沒有心情思考的不宜飆車的晴朗日子,你就會捧著那本陳舊得書頁已開始泛黃的《詩經》,輕聲讀上麵的句子,常常是四個字四個字地往外冒,像念成語一樣。什麼“在其板屋,亂我心曲”、“桑之未落,其葉沃若”……這樣的句子你念起來就是一整天,不厭其煩。

你這些讓人難以捉摸的愛好,被我悄悄地記住,悄悄地去模仿。然而涼茶太苦,雨水太冷,《詩經》太難懂,這些我一樣都學不來。我擔心著,擔心會離你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