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正是陽春三月的好時光,皇宮裏花園的花都開得旺盛,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宮女們也都偷偷換上顏色略微鮮亮的襯裙,藏在那黯淡的宮裙裏頭,暗自在這春光中享受著片刻的愜意。
關雎宮裏傳來陣陣琴音,路過的小宮女聽見放慢了腳步,這位平陽公主琴藝名揚天下,可自從先皇重病之後就再也不撫琴,如今不知道怎的竟然又重新拿出琴。
那琴聲穿過緊閉的宮門,透過那雕著獅頭的門環,越過鮮花盛開的花園,繞過精致的湖中亭,闖進重兵把守的鎖清宮,正倚靠在軟塌上的皇帝聽見這琴聲,悲從中來,本就毫無血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他試著支撐起虛弱的身軀往門口走去,卻不想沒走幾步,便重重摔了下來。
關雎宮大殿外宮人們烏泱泱地跪了一片,無一不是哭紅了雙眼,平陽身穿華服,端坐在殿內專心撫琴,好像並沒有看見這些悲悲戚戚的人。一曲罷了,平陽待琴音盡了才緩緩站起來,貼身婢女含笑,跪在一旁帶著哭腔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請三思啊,那南雋委實嫁不得,公主再去求求皇後吧。”
平陽望了一眼那把伏羲五弦琴,自歎道:“多好的一把琴,跟著我遠去南雋實在是可惜了,就讓它替我長長久久地留在這裏吧。”
話還沒落音,宮門被撞開,皇太後的一身明黃色衣裙映入平陽的眼簾,關雎宮的人不免有些慌亂,倒是平陽從容地緩步走向殿外,按照宮裏最隆重的儀式跪拜行禮:“兒臣參加母後。”
太後嘴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擺了擺手:“罷了,你不日便要遠嫁南雋,本宮縱使心中萬般不舍,也不敢將江山百姓的安危之於不顧。”
平陽頷首:“兒臣明白。”
“隻是…”太後淡淡掃了這關雎宮一眼,問道,“你身為公主,為國遠嫁本應是歡喜之事,為何做得這般淒慘,這宮裏烏壓壓地跪了一片所為何事?方才那靡靡之音又是所為何事?你既說自己明白,又做出這等不情願的樣子,是在詔告天下,本宮難為你了嗎?”
含笑為首的一眾宮人見太後質問,心裏都暗暗發慌,平陽卻麵不改色回道:“兒臣不敢,兒臣隻是想離宮之前再彈一彈那把伏羲琴,此番遠嫁兒臣並不打算帶上此琴。”
太後垂下眼簾,瞄了一眼跪在麵前的平陽:“這琴是當年先皇禦賜,先皇在世何等寵你,如今連這把琴都不肯帶著,還說不是在怪本宮?”
平陽緩緩抬手,雙手交平在眼前,深深拜下,太後冷著臉往後微微退了退:“你這作甚?行此大禮,是故意讓本宮難堪麼?”
“母後,”平陽輕聲道,“兒臣請命廢去公主封號,以舞姬身份嫁去南雋。”
“什麼?”太後始料不及。
平陽又拜了一拜:“兒臣以為先皇仙逝不久,皇兄繼位又屢屢抱恙,朝中大臣多有動蕩,如今聯姻是盼著與南雋較好,換一世太平,免去百姓戰亂之苦,可兒臣聽聞那南雋王早有了正房妻室,兒臣不在意做侍妾,可堂堂鄔憂公主嫁於他人為妾,可是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如今兩國雖有了婚約,遠嫁的人選還未確定,所以兒臣願廢去公主封號,以舞姬的身份嫁去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