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果
中篇小說
作者:陳宏偉
一
江峰原本不相信有一見鍾情之說,覺得那是一件荒誕不經的事情。人是感情動物,而感情是需要培養的。但自從他見到李薇之後,改變了固有的看法。他相信一見鍾情不僅有,而且像毒品,一旦體會到了,就欲罷不能。
那一陣子,江峰迷上了跑步。他早上懶床,無法在清晨出去跑,就買了一台跑步機放在陽台上,每天傍晚的時候在家裏跑一會兒。一般設定3000米,以每小時八公裏的速度跑完,需要22分鍾。
那天下午,江峰跑完步,光著膀子,隻穿著一條花花綠綠的大褲衩,癱坐在沙發上看影碟。這時妹妹江雪下班回來了。江峰開始連眉毛也懶得抬一下,但忽然覺得人影一閃,有點異樣,轉眼一看,江雪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孩。那女孩20歲左右,明眸皓齒,身材窈窕,自上而下都散發著柔美迷人的光彩,像一個璀璨奪目的電燈。江峰隻覺得眼前一亮,有點要眩暈了。
“我哥,是個痞子,你別理他!”江雪一邊找拖鞋給那女孩換上,一邊指著江峰說。
女孩看了江峰一眼,想笑,但緊咬著雙唇,忍著沒笑出來。
江峰顧不得同江雪理論,在一個美人麵前,誰也不願意自己衣著邋遢,形容不堪。他連忙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回自己的房間,急速套上衣褲。他聽到她們兩個在客廳裏哈哈地笑了起來。在他不慌不忙地走出房間的時候,江雪的笑聲還沒有結束,那女孩的笑卻戛然而止。她克製著自己,臉都要漲紅了。
江峰瞪了江雪一眼,笑著對那女孩說:“江雪死丫頭壞透了,你別聽她的,歡迎你!”
那女孩的眼神柔美似水,笑著說:“嗯,不會的,真羨慕你們兄妹!”
她們買回來一些山楂和葡萄,在洗臉池邊淘洗。江峰從背後看那個女孩,她的身材曲線玲瓏,橫看成嶺側成峰,如同天賜的完美之作,讓他一見傾心。
江峰從廚房抽屜裏找出幾樣幹果,炒板栗、無花果,還有南瓜子,裝盤擺在茶幾上,並殷勤地給她們倆泡茶。
江雪招呼那女孩在沙發上坐下來,撇著嘴說:“你麵子真大,他今天變了個人一樣。”
“無花果啊,我喜歡吃。”那女孩有點岔開話題的意思,從果盤上抓了幾顆無花果,邊吃邊說,“吃著簡單省事兒,還甜。”
“家裏還有好多,等會兒給你拿幾袋。”江雪說。
江峰說:“你們見過無花果樹嗎?我上次去黑龍潭遊泳,見到那裏山上有很多,都結滿了,估計快熟了,有空兒我們可以一塊去摘啊!”
江雪說:“好啊好啊!”
那女孩的臉似乎微微發紅。
晚上,江峰從江雪嘴裏得知那女孩的更多信息,她叫李薇,是江雪在南湖賓館上班的姐妹。她是家中的獨女,現在父母雙雙下崗,而父親是個酒鬼,母親一直沒工作,全家人日子過得比較窘迫。
“李薇一點兒也不幸福!”江雪說,“她的父母是一對天生冤家,幾十年一直在雞飛狗跳地打仗!”
江峰說:“把她介紹給我吧,我喜歡這樣的灰姑娘。”
“你那點心思,人家一眼就看透了!”江雪說。
江峰說:“看透就看透唄,她還沒有男朋友吧?”
“沒有。”江雪說,“你別嚇著人家……”
岩城市郊20裏外,是綿延起伏的四望山,四望山的深處有一個瀑布,瀑布下方有一潭,叫黑龍潭,因傳說潭內有一條黑龍而得名。黑龍潭的水蜿蜒百轉,順流而下,最終彙入南湖,而南湖是岩城市的母親湖。兩天後的一個下午,逢江雪和李薇的休息日,江峰和她們約好去黑龍潭玩,摘無花果。
那時江峰還沒有買車,騎一輛嘉陵125摩托。摩托的排氣管爛了,跑起來噠噠噠地響。後座上擠著江雪和李薇兩個女孩,一路上吸引著別人的眼球,顛簸著往四望山駛去。行至離黑龍潭兩三裏處,沒有路了,隻能從下遊的河穀逆流而上。河水清澈純淨,水流很急,嘩嘩地流淌。
江峰穿著沙灘鞋,直接趟進水裏。江雪站在河岸邊跺著腳說:“該死的,你隻顧自己,怎麼不早說,我們沒有穿涼鞋如何下水啊?”
江峰嘿嘿笑著,上岸打開摩托車的儲物箱,說:“早給你們準備好啦!”說著變戲法似地拿出兩雙女式涼鞋。
江雪說:“真神奇啊,你今天變得這樣細心!”
江峰看了一眼李薇,她微微笑著,不置可否的神情。
河穀裏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或潔白光滑,或淡綠似玉,像大自然遺棄的珍珠。三人踩著石頭趟水前行,水很淺,隻沒過腳踝,但已有一些涼意。偶有一些水凹,可以看到歡快的小魚,或者深褐色的螃蟹,惹得江雪和李薇一陣陣尖叫。伸手去捉,小東西卻又狡猾無比,怎麼也捉不到。
“太好玩了,以前竟不知道這地方!”江雪歎道。
江峰指著河岸上茂密蔥蘢的樹林,說:“看到沒?那裏全是野棗樹,無花果樹。”又指了指山的那邊,“在山的背後,還有一潭,叫白龍潭。那邊有大片的銀杏樹和板栗樹,現在也已經熟了!”
江雪和李薇聽了,一派神往之色。
“今天不行了,下次我們可以去白龍潭玩。“江峰說,“等會兒到了黑龍潭,旁邊的無花果伸手即可摘到。”
往前走了一段,河水變得深淺不一起來,深的地方可以淹沒小腿。由於水流清澈無比,有時深淺難辨。
李薇似乎放得開了,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她掬一捧清水,說:“這水可以喝吧?”
“可以,它可比南湖的水幹淨,南湖的水還是我們城市的飲用水呢!”江峰說著從背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李薇,眨了眨眼睛,“不過,還是不要喝它為好。”
李薇笑著說:“我不渴,隻是忍不住想嚐嚐。”
江峰四處看了看,說:“你往上麵走幾步吧,上麵的水更幹淨。”
李薇真的轉過頭往上麵走,但剛走開幾步,“啊”地尖叫一聲,掉進了一個看似清澈見底的水坑裏,水即刻把她淹沒了,隻露出手在水麵上亂舞。
江峰趕忙緊走幾步,撲進水坑,把李薇攔腰抱住。江雪急得在一旁哇哇地大叫。
江峰在水裏把李薇扶起來。水坑並不太深,隻淹過腰部,可李薇是一下子坐倒在水裏麵的,她不會水,瞬間被淹沒了。
李薇仰倒在江峰懷裏,不停地咳嗽著,還嗆出了幾口水。
江雪捶了江峰一拳,說:“死樣子,都是你的餿主意,還往前走幾步呢!”她拍了拍李薇的臉,“這下你算嚐到它的味道了吧?”
李薇蹙著眉頭,擺了擺手。
江峰把她從水裏扶上來,兩人的衣服都濕透了,頓覺寒冷異常。尤其是李薇,穿著T恤衫、牛仔短褲,T恤衫濕透了,呈半透明狀態,臉色也慘白慘白的。
江峰拉著李薇的手,把她牽到岸上,可以感覺到李薇在瑟瑟發抖。
江峰有點傻了。李薇顫顫地說:“我們回去吧!”
江雪是個話癆,每天一回到家裏就聒噪個不停,像隻爛嘴烏鴉,這讓江峰對南湖賓館裏的很多事情早已耳熟能詳。賓館老總高天明是個大色魔,最大的愛好就是玩女人,當然主要是玩南湖賓館的女服務員。據說他對她們全部做過調查研究,哪個能上,哪個不能上,哪個已上,哪個隨時可以上,哪個還需創造機會上,都做成一張張卡片,分類得有條有理,並且熟爛於心。凡是和他有一腿的女服務員,大都被轉為賓館的正式職工。他在南湖賓館已經當了十幾年的老總,以身相許奉獻於他的姑娘不下百餘人,其中50多人比較幸運,先後從一個個地位卑賤、人見人欺的服務員,變成了頤指氣使、指手畫腳的正式職工。一般認為,那些沒有被轉正的姑娘都有一個共同的原因,向高總獻身的時候已經不純潔了。
江峰不知道妹妹江雪的心裏是怎麼想的,她或許也春心萌發,蠢蠢欲動。因為像她這樣做一個臨時的客房服務員,吃的是青春飯,毫無前途可言。不能不結婚吧?南湖賓館的規定,臨時工一結婚就不能幹了。就算悄悄結婚,秘而不宣,可結婚後不能不要孩子吧?一旦懷孕,還是意味著被炒魷魚。
但是,江峰覺得就算妹妹有那樣的想法,也僅僅是想想而已,她肯定沒有勇氣和膽量去身體力行地付諸實踐。這並不是說她有多麼的純潔和自愛,是一個懂事的乖女孩,而是因為江雪懼怕父親,他們的父親是個部隊退休幹部,凶狠而殘暴。江雪若是做了丟人現眼的事情,他們的父親不用砍刀把她剁成肉泥才怪,相信這比後半生的無依無靠更讓她感到害怕。
一天,江雪回到家對江峰說:“你別癡心妄想了,我問過她,白龍潭人家不願意去了,說明對你沒有好感。”
江峰怔在那裏,過了一陣,說:“交個普通朋友也可以呀,她這樣的灰姑娘,會喜歡什麼類型的?我給她介紹一些。”
“別瞎費心機了!”江雪撇著嘴說,“再說人家才不是灰姑娘,我們高總喜歡她,她遲早是高總的人,說不定還能在南湖賓館轉正呢!”
江峰就悻悻然無語了。
幾年以後江峰回想這件事情,他如果能在認識李薇之後接著對她發動愛情攻勢,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去讚美她,不知羞恥地天天糾纏著她,軟磨硬泡,死纏爛打,把她變成自己的人,那樣的話事情在今天完全可能是另外一種局麵。
可惜江峰不是這樣敢想敢為的人。他以前曾談過一個女朋友,他們情投意合如膠似漆,每天在一起纏綿不已,難舍難分。一天晚上,他們在公園裏散步時,一夥凶神惡煞的年輕人圍了過來,無視江峰的存在,用不堪入耳的下流語言調戲他的女友。江峰見情勢不妙,一時頭腦發昏,竟然棄女友而逃。如果不是女友的尖叫聲引來了公園的看護員,那天晚上她可就慘透了,非被按在黑乎乎的樹叢裏奸汙了不可。從那天以後,他的女友就銷聲匿跡了,她沒有揮一揮衣袖,更沒有帶走一片雲彩。因此,見到李薇以後,江峰雖然被她深深地迷醉,卻隻是在心裏想象和讚歎她,有賊心沒賊膽,白白浪費大好時光,錯失機遇,最終未能做一個拯救她的英雄。
二
南湖賓館有著近40年的曆史,是隸屬於岩城市政府的公務接待賓館,曾經接待過很多重要領導人和文藝界知名人士,在岩城市享有較高的美譽度。高天明當上總經理以後,十餘年間基本上一直夜不歸宿。給外人的感覺,他的事業心極強,視館如家,每天工作到深夜,然後就睡在賓館的套房裏。但南湖賓館的人明白,這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哄騙他年老色衰的老婆的伎倆,其實是為了方便自己搞女人。
那一段時間,高天明一直喜歡在李薇值班的八樓開套房睡覺。每次路過服務台的時候,他會風度翩翩而又溫情脈脈地跟李薇說幾句話,對她的工作、生活各方麵都比較關心,有時也開幾句玩笑,然後李薇就跟隨高總到房間裏,給他泡上一杯綠茶,打開電視機,高總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邊喝茶邊看電視。
有時候,高總喝多了酒,也會讓她把自己又痛又脹的腦殼按摩一會兒。作為一名服務員,工作的內容包含很多方麵,給高總按摩他那肥碩的腦殼也是一項工作,甚至是一項更重要的工作。其實從那最初的一刻開始,李薇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她已經明白自己將要麵臨人生的巨大機遇。縱然不是她,換成一個別的姑娘,當這種機遇降l臨的時候,也同樣會身不由己。
看到幾十名姿色並不如自己的姑娘,在向高總奉獻了自己的身體以後,都能夠搖身一變,成為南湖賓館正式職工大家庭的一員,身處窘迫困境的李薇不可能絲毫不為所動。人們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何況有幾十個榜樣每天在李薇的眼前晃來晃去。她仔細分析百餘名姑娘成功與失敗的經驗,客觀地比照自身的情況,對自己有著堅定的信心。
李薇出身貧賤的寒門,沒有顯赫的社會背景,沒有驕人的學曆,她唯一的武器就是她美麗動人的身體。身體的質地是柔軟的,但一旦脫掉衣服,作為武器來與男人兵戎相見,卻是無比淩厲的,比以上各種因素都強大,都具有殺傷力,甚至無堅不摧,所向披靡。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一招製勝,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一天晚上,李薇值夜班。高總像個幽靈,無聲無息地走了上來。奇怪的是,似乎不需要言語,她同他已經達到了心靈上的默契。她跟隨他走進套房裏,高總的臉上蕩漾著深情的微笑,入神地看著她。她知道,令她身不由己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來。從今以後,她將付出最寶貴的東西,但像一棵脆弱的小草,曆經了風吹雨打,也必將感受到陽光的明媚多姿。
高總是一個深情的男人。他對李薇說他很孤獨,因為他愛她,從一見到她的時候就愛上了她,所以這種孤獨感對他來說就更加殘酷。李薇說她也是孤獨的,一種飄零無所依的孤獨。李薇講起了她那支離破碎的家庭。她的整個少女時代都是在不幸中度過的,父母的吵罵聲一直伴隨著她的成長,而他們隻有一點微薄的收入,生活非常困難,甚至連吃飯、穿衣都成問題。由於經濟困窘,她中學畢業就輟學了,其實她的學習成績非常優秀,她的理想是讀清華或北大。她越說越難過,流下了哀怨的淚水。
高總輕輕拍打著李薇的後背,他把她的長發撩至耳際,溫情地親吻她的臉。他的吻可能使李薇感到安慰,她哭得愈加傷心,淚流滿麵。李薇在家裏是從來不哭的,現在卻淚如泉湧,止都止不住。
他脫下了她的短裙,摸著她那條從未被男人碰過的小三角褲,然後把她潔白的裸體抱到床上。高總動情地親吻了她,他像一隻辛勤采蜜的小蜜蜂,癡迷地親吻著她平坦的小腹。他像一個貪吃的孩子,吸吮著她那自然聳起的乳房。他吻遍了她身體的每一個地方。他動作輕柔,憐香惜玉,似乎是為了不驚動她。
李薇發現,隨著高總將他的衣服一件件地脫下來拋到地毯上,他的身體露出了廬山真麵目,像揭開了一個醜陋的謎底,原來那樣令人惡心!他肥胖的肚子向前凸著,如同一頭即將分娩的母豬。他的下身猥瑣而短小,不堪入目,沒有一點男人的風采。但是他的動作很熟練,不愧為風月高手,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他伏在她的身體上,一下子就深入了核心。短暫的尖銳刺痛並沒有李薇事前想象的那麼痛苦,或者說還沒有高總醜陋的身體帶給她的厭惡更讓她難以忍受。高總先是呻吟,當看到李薇在潔白的床單上灑下了片片梅花狀的紅色印跡的時候,他竟然激動得流下了眼淚。他喃喃道:“我終於得到你了,啊……李薇!”他幾乎是哭著和她在一起盡興的……李薇覺得自己不自覺地慢慢被他帶動了起來,合上了他的節拍,被帶進了一個雲霧中的世界……
讓李薇沒有想到的是,她和高總的苟合之事第二天就傳遍了南湖賓館。她短裙的下擺自屁股後麵翻卷上來,被裙子的腰口夾住了,甚至還露出了她那白色的血汙斑斑的內褲。她就這樣粗心地走出了高總的房間,其後果自然可想而知。
“真看不出來,李薇很悶騷啊,聽人說她和高天明勾搭到一起了!”江雪下班回到家裏說。
江峰聽了,默然無語。過了一會兒,說:“她真的喜歡你們高總嗎?”
“喜歡個鬼啊,那個豬腦殼,她圖的是轉正!”江雪翻著白眼睛說,“她不要過程,隻要結果。”
江峰怔了一會兒,歎了口氣,說:“難怪她喜歡吃無花果。”
“這有什麼關係?”江雪不解。
江峰喃喃道:“無花果不圖花期,隻在乎果實嘛!”
“有點意思。”江雪哈哈笑著說,“高天明真無恥啊,玩女人靠的是權力,但他總以為是靠他的魅力!”
……
果然,過了不久,李薇轉正了。
南湖賓館雖然是企業化管理的事業單位,但編製控製得也很嚴。盡管如此,神通廣大的高天明還是給李薇辦好了錄用手續。江雪在家裏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神情裏飽含著無限的向往。江峰覺得她的向往裏更多的是鄙視與不屑,痛苦來自比較之中,她的內心一定湧動著強烈的嫉妒之火。因為她親口說:“李薇這個小騷貨時來運轉了!”江峰聽了忍不住在心裏感歎女人的悲哀,江雪和李薇是親密無間的好姐妹,連她都這樣侮辱李薇,其他服務員會用怎樣更惡毒的言辭去鞭撻和抨擊她,真是不可想象了。
有時候江峰覺得妹妹也真可憐,古人曾著文道,功名富貴於床第求之,正自易易也!江雪不一定看過那本書,但她深深知道,隻要和高天明睡上一覺,就可以改變命運,而她卻不敢去踐行,這使她倍感痛苦,這種痛苦比令她真正失去貞節還難以忍受。她很想對父親說,貞節這東西,是聖人瞎編出來騙人的,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但是,就是她再長兩顆膽也不敢真的說出來。因此,她巴不得李薇早點變成一個一文不值的爛貨,最好被高天明傳染上性病,傳染上無可救藥的艾滋病,然後萬般羞愧無地自容地死去,也許隻有這樣才能化解她內心的憤恨。
李薇是有點心計的,雖然她可以跟高天明上床,但跟其他男人,她絕對是不苟言笑的,小心地維持著一個矜持而文靜的形象。這或許是因為她自己還蒙在鼓裏,不知道自己的醜事已經傳遍了南湖賓館的角角落落,甚至連燒鍋爐的老頭和後廚白案上的糕點師傅都已經知道了。在人們眼裏,她已經是一個賣身求榮、臭名昭著的女人了。況且,就算她不這樣故作鎮靜,也沒有男人敢輕薄她的。試問南湖賓館諸位衣冠楚楚的男士,誰敢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上拔毛,去泡總經理的姘頭呢?
李薇轉正的消息過了很久她的父母才知道。
她的母親尖酸刻薄,把一分錢看得都跟命似的,典型的小市民,父親是有酒即神仙,每天隻知道醉生夢死。他們如果呆在一起,要不了半個小時就會爆發一場戰爭。她早已厭倦了那個家,當臨時工的時候她就喜歡住賓館的員工宿舍,轉正以後她更不願意回家住了。她自認為今天的一切是靠自己流血流淚地爭取來的,但爭取的方法她卻自有苦衷,無法向父母大人言明。因此,每次回家她都少不了扔下一些鈔票,好像那些鈔票在作為一種回報,證明著她是從那個灰暗的家庭走出來的,除此以外她覺得自己和家庭實在沒有多大關係。
很快,傳來了李薇要結婚的消息。
“婚姻是女人的墳墓,李薇和她的男朋友才認識兩三個月,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急著結婚!”江雪在家裏自言自語地說,“她不了解那個男人,她的婚姻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江峰懶得跟妹妹就此問題進行探討,但卻暗暗佩服李薇的聰明和智慧。鮮桃爛在心裏,李薇一定是基於對自身情況的清醒認識,才做出如此果敢的決定的。
江峰也作為一個邊緣朋友參加了李薇的婚禮。
婚禮在南湖賓館的大宴會廳裏舉行,男方有不少來賓,整個大廳人頭攢動,擠成一片。李薇身著一襲鮮紅的旗袍,側衩處露出了她那白皙而秀美的長腿。李薇的腿不像有些女人那樣大腿處猛地一粗,顯得粗笨不堪,而是從小腿往上到大腿的深處一直很柔滑細致,非常迷人。江峰坐在宴會廳的角落裏,獨自喝著葡萄酒,時不時地打量著李薇。對於她,江峰一直戀戀難忘。
主持婚禮的司儀妙語連珠,出口成章,在他的促使下,江峰看見李薇和新郎開始接吻。新郎的個子不算高,甚至比李薇還矮一點,看上去有點矬,但很壯實。因此他們接吻的時候,李薇不得不低著頭。她充滿無限誘惑的紅唇和新郎的嘴巴貼在了一起。他們深情地吻著,久久沒有分開。盡管李薇已經是一個破爛貨,看到這樣的情景,江峰心裏還是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