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 / 1)

真沒想到,黃總的歌聲,仍是那麼有磁性,那麼有穿透力,每當想起他,仿佛他的歌聲在我耳畔縈繞。

那是在高高的大興安嶺,那是在零下四十五度的高寒禁區。帳篷外,白雪皚皚,凍啞了禮堂,卻響起悠揚的歌聲。唱歌的,是長影慰問團的演員們,他們送來了濃濃的軍民魚水情。

我們團首長也出節目了,戰士們的掌聲,此起彼伏,險些把禮堂的房蓋掀開了。我們足足等了三四分鍾,登台亮相的竟然是黃總(總工程師),他身著一件皮軍大衣,滿麵紅光。很有禮貌地敬了一個軍禮。

我問身邊的徐參謀,“我們作戰股跟黃總是鄰居,咋沒聽見過他唱歌呢,千萬別掉鏈子呀!”

徐參謀似乎更比我了解黃總,他示意我別說話,聽唱歌。

“背上了那個行裝扛起那個槍,雄壯的那個隊伍浩浩蕩蕩!同誌呀你要問:我上哪裏去呀?我們要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黃總唱著唱著,台下的戰士們也跟著唱起來,且聲音越來越大,簡直是千人大合唱。

這首歌是鐵道兵軍歌,每個戰士都會唱,當然黃總也不例外。

“唉!黃總還會唱別的嗎?”徐參謀扭過頭衝我笑了笑,意思說,精彩還在後頭。正當我愣神之際,台上又響起了電影《冰山上來客》的插曲《懷念戰友》:“……當我永別了戰友的時候,好象那雪崩飛滾萬丈,啊――親愛的戰友,我再不能見到你雄偉的身影,和藹的臉龐……”我深深地被他的演唱迷住了,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掌聲,雷鳴般的掌聲!

我問徐參謀,“黃總不是畢業於鐵道學院,怎麼歌唱得這麼好?”

徐參謀笑著說:“黃總念兩個大學,一個學鐵道,一個學聲樂。”

“那他咋不上歌舞團呢,非得當鐵道兵,整天鑽山溝,住帳篷,多艱苦呀!”我很惋惜地說。

“本來,黃總就在歌舞團工作,是男中音,後來聽說鐵道兵需要像他這樣的專家,就毅然決然地穿上了黃軍裝,來到了部隊,幹上了老本行。

我聽到這裏,不禁為黃總的行為所感動。

第二天,黃總來電,叫我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

說是辦公室,倒不如說是臥室,一張簡易桌子,一把木椅,帳篷上掛著鐵路施工圖紙,但最顯眼的莫不過是那把褐色小提琴。

黃總給我倒一杯水,親切地問:“聽說,你學的是采煤,打隧道你是內行了,咱團隧道技術由你來負責。”接著他補充一句:“是不是生活不適應呀,有啥困難盡管提?”我輕輕地搖了搖頭。其實,我真想打退堂鼓!

當我離開黃總辦公室,他突然叫住了我,“聽說你愛好文學,需要什麼文學書籍吱聲,我叫家人給你捎來,但有一個前提,必須幹好工作,打好隧道!”我向他行了個軍禮。

隧道一米一米向前延伸。

當隧道推進到200米時,突然遭遇了破碎帶,施工停滯不前。首長急了,明明規定“淺打眼,少裝藥”,他非要“深打眼,多裝藥”,我拗不過他們,結果發生大塌方事故,拱頂落下了13米多,幸好,沒傷著人。黃總知道這件事後,親臨現場,分析事故原因,當著那位首長的麵,嚴厲地批評說:“不講科學的蠻幹,非出大事不可,今後技術問題,沒經孫技術員同意,絕不能施工。”

當隧道貫通的時候,黃總因年紀大身體有病,提前轉業了。

送別黃總時,他給我十幾本小說,還有他寫的歌詞和一摞子日記……

那年月,不像現在科技那麼發達,我未能將他演唱的歌曲錄製下來。

在我出版以鐵道兵生活為原型的小說《零下四十五度》首發式時,我也像黃總那樣深情地唱了那首鐵道兵軍歌。

後來我明白了,苦辣酸甜的生活,本身就是一首淳厚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