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你……你發燒了嗎?」
太太擔心起來,試圖用手扳過他的身體,可他像被釘在地板上一樣,紋絲不動。太太幾乎用出了生下小景時的力氣,方才使兒子的身體轉了過來。
可映入眼中的那張麵孔,令她心頭一凜。
那確實是小景的臉沒有錯,卻好像被冰塊凍住了一樣,連眼珠都一動不動。那雙眼睛,既沒有看向母親,也沒有看向任何地方,而似乎是朝向另一個遙遠的空間。
「小景……你怎麼了,你……你可不要嚇唬媽媽。」
「媽——媽——」
男孩的嘴巴微微開合,發出的聲音仿佛不是出自喉嚨,而是出自更加深遠的什麼地方:
「我——要——找——爺——爺——」
聽到這句話,一種徹骨寒意從太太背後襲來。小景的爺爺——也就是她的公公——早就去世了。自打誕生起,小景就從未見過他的爺爺。
慌恐之下,太太已無法確定眼前的男孩,究竟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她不由得鬆開了小景的肩膀,而那不知是誰的男孩,在她鬆手的一瞬間,有如上了發條的人偶一樣,不動一個關節,身體又筆直地轉回門的方向。
「你……你是誰?」
太太慌亂地轉身,跌跌撞撞地奔上樓梯,跑到小景的臥室前。
臥室的門半開著,裏麵同樣沒開燈。
「小景,你……你在裏麵嗎?」她喘息著,聲音都變得不像自己的。
房間內無人回應。她索性推開門,臥室裏一如平常,床邊的地麵上,擺放著著小景的拖鞋,床鋪上的凹陷,說明不久之前,小景還躺在床上。可是此刻,他並不在這裏。
也就是說,樓下那個怪異的男孩,正是小景沒錯。
這本是毋庸質疑的事情,可此時此刻,太太寧願相信,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站在門廳的那個,無論是人也好,是鬼也罷,都不是她那本該在夢中熟睡的兒子。
該怎麼辦?
對,得去救小景。得去救我的兒子。
她的頭腦中,隻剩下有如不穩定的電波信號般淩亂的思緒——既不理智,亦不清晰,但卻是作為一個母親的本能反應。
她轉過身,想回到門廳去。可小景不知何時,已站再了臥室的門口。瞪大雙眼,望著母親。
她幾乎就要尖叫出聲。
可小景,卻開口說話了。
「媽媽,你怎麼了?」
太太立刻分辨出——這是小景的聲音,普普通通的小景。
「小景,是你嗎?真的是你?」
「是我啊,媽媽,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了?」
太太已顧不得回答,哪怕眼淚流幹也沒有關係,她隻想張開雙臂,將兒子擁進懷裏。
可是,才邁出一步,她卻怔住了。
「小景,那……那是什麼?」
她指著小景手中的東西,戰戰兢兢地問。
「誒?」小景看了看自己的手,「媽媽,我不知道,這不是我的娃娃。奇怪,我是什麼時候拿在手裏的呢?我不記得了。」
說著,他緩緩地抬起手。
他的手中,是一個已經舊得分辨不出顏色的兔子玩偶。他提著兔子的一隻長耳朵,兔子的身體無力地下垂,圓圓的肚子上,有一塊奇怪的褐色汙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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