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話語,有如漸漸高漲的波濤,一疊蓋過一疊,將響愈發難看的表情淹沒。
「你為什麼不說話?」
響低下頭,不時偷偷瞥一眼旁邊的我。我低著頭,故意視而不見。
「小綾,那個時候,我們還小,不是嗎?」響終於開口了——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什麼?」女孩楞住了,「響,你在說什麼,我……我沒聽清。」
「小綾。」響咽了咽口水,「暫且不談你說的事情有多麼不切實際,就算托比真的在那宅子裏,我也不可能搬回來了。」
「為……為什麼?」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那房子,已經不是我家的財產了,想怎麼處理,都是典當公司的自由,我說什麼都沒用的。」
「誒?」小綾的表情,好似麵對一個陌生人,「我……我不明白。」
「宅子的事,本來就是老爸惹的禍。當年急匆匆地搬走,也是為了逃債。」響頗為無奈地說,「自那以後,老爸就一蹶不振,母親也因此大病了一場。現在,全家的生計都靠我在小公司打工的收入維持。我沒日沒夜地工作,被上司罵,對客戶低聲下氣,隻掙得那點微薄的工資。我已經自顧不暇了……」
「就是說,你不能把房子贖回來……了?」
「對不起。」響低下頭。
「那……你說過的話要怎麼辦!你對我許過的誓言又要怎麼辦!」
「小綾——」響用手扶住小綾的肩膀,「我說過了,那時我們還太小……」
「別說了,響。」小綾出人意料地變得異常平靜。她低下頭說,「你不會回來了,對嗎?」
「小綾……」
「也不會去救托比了?」
男子別過頭,避開了小綾的視線。
「也不會……和我在一起了?」
「對不起。我並沒忘記我們的事,可是,現實還不允許……」
這一次,哭泣聲並未如期而至。我不禁抬起了頭。
小綾站在那裏,目光空洞,仿佛一個失去了畫麵的空鏡頭——或許對於一個愛流淚的人來說,真正的悲傷,卻是無法用淚水傳達的。就像最可怕的災害,並非泛濫的洪水,而是幹涸的大地——因為前者帶來惶恐,而後者帶來絕望。
她後退了幾步,不知是朝我還是響鞠了一躬,轉身跑出了事務所。而響,如同被剝離了靈魂似的,頹然佇立在屋中。對始終信任自己的女孩,說出那樣一番的話,他心裏想必也不會好受。
「喂,坐下來吧。」我招呼道。
響猶豫了一下,回到了座位上。
看得出,他隻是在故作鎮定,其實眼圈早就紅了。
「如果你叫我來這裏,也是為這件事的話。很抱歉,我也沒有辦法。」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說。
「響先生,讓我問你幾個問題可介意?」
「誒?」
他稍有遲疑,隨後點頭。
「你可有戀人?」
「為什麼問這個?」
「好奇而已,可以回答?」
「……沒有。」
「可有養寵物?比如狗狗。」
「也……沒有。」
「為什麼?沒有時間?沒有金錢?還是——」
響抬起頭來,目光並未落在我身上——不知他在看什麼,大概什麼都沒有看吧。
「回宅子去看看吧。看過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我向他擠擠眼睛,「而且我想,小綾現在應該也在那裏——」說著,我將一個硬幣大小的金色圓牌丟給他。
「還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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