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1 / 2)

大唐長安三年,吐番又一次發動了對大唐的戰爭,兩國相爭,苦的是夾在兩國之間的西南夷,在這片土地上生活著以六詔為首的上百個部落的百姓。部落雖小,六詔的首領也不過是大唐分封的刺史,地位不高,卻在這大爭之世演繹了各自的精彩,古老的故事從這裏開始。

接連十來天的陰雨綿綿,潮濕的空氣讓人們的心裏都發了黴。太陽難得的露了個臉,各種雀鳥都努力伸展翅膀,飛上那高高的枝頭,盡力爭取更多的陽光,借著陽光的溫暖,用那小巧的鳥喙一點點梳理著潮濕的羽毛,不時歡快的鳴叫兩聲。

張尋求半眯著眼,宿醉讓他很不舒服,管家肆力把頭再壓低一些,額頭上的冷汗順著他的臉龐滑下,無聲滴落在地,他亦不敢擦拭,盡量收斂聲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太清楚這事的可怕程度了,幾代人的謀劃就在這裏等個結果,卻在最緊要的關頭出了岔子。

侍女阿婉蓮步輕移,伸出纖長柔白的雙手,力道正好的幫張尋求揉著額頭。張尋求享受的閉上眼,半晌含糊的問了一句,“人不見了?”

肆力身子輕微的顫抖了一下,嘴唇微動,艱難的擠出一句,“昨日酋長剛出門,阿德便突然闖了進來,他的馭蛇很厲害,我們攔他不住,尋音尋秀還有阿佑都不見了。老奴已經派了人去追,但是,”管家越說心裏越沒底,“阿德的那條馭蛇,我們奈何不得。”

張尋求唇角微勾,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肆力一見,顧不得心理害怕,急忙說道:“許是下了雨,狼狗嗅不到他們氣味,屬下去了越析詔府上,可被攔在了門外,消息遞不進去。”

“波衝?”張尋求淡淡吐出兩個字,神色一凜,“他們也按捺不住了嗎?此事有趣了。”說著,他一把推開侍女,也顧不得穿鞋,赤腳便往屋外走,一邊走一邊隨意的問了一句,“木丹何在?”

肆力這才趕緊拭去額頭上的冷汗,噓出一口氣,急忙跟了上去,嘴裏回道:“早在院裏候著了,我們使喚不動他,還得勞煩酋長親自動手。”

張尋求淡淡撇他一眼,疾步走到外院,一個神色萎靡,渾身邋遢的男子沒個正行的坐在地上。張尋求上前兩步,嫌棄的繞著他轉了一圈,有心要踹他一腳,腳抬到一半,才發現自己沒穿鞋,遲疑了一下,有些不情願的放下腳,不耐煩的說了一句,“去,把阿音抓回來,不許傷到她腹中的孩兒。”

男子恍若未聞,耷拉著頭低坐著,紋絲不動。許久沒打理過的頭發一縷縷粘在他臉上,遮住了他的麵容,讓人看不清楚。也讓身材偉岸的他看上去萎靡了不少,整個人沉靜在一片死寂了,若不是身體在呼吸的時候還微微起伏,還會讓人錯以為這是一個死人。張尋求唇角微勾,扯出一抹譏諷的冷笑,舉起左手,把中指上一個造型奇特,似戒非戒,似哨非哨的東西放到嘴邊吹了起來。那東西發出暗啞的聲音,不響亮,不尖銳,猶如一頭猛獸在黯啞的嘶吼,男子仿佛受了莫大的痛苦,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張尋求並不理會,依舊時斷時續的吹著。阿婉和另幾個侍女捧了衣物鞋襪幫他穿戴,全程靜寂,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地上的男子終於虛弱的說了一句,“饒命!”短短兩個字,卻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量,虛脫了一般癱在地上。原本漆黑的雙瞳已經變得血紅,如果剛才他還是個死人,如今便是頭野獸。

張尋求唇角一勾,一抹笑意浮上唇角,眼神卻更是冰冷。他不理會男子的求饒,又吹了一陣,眼見男子連動一下手指的力量都沒有了,他才停手,慢慢走到他跟前,附下身,抽出挽發的發簪,剛被侍女梳理好的頭發又胡亂的披散開來。他有些嫌惡的用發簪挑開男子臉上髒亂的發,看著男子赤紅的雙眼,唇角扯出一抹陰冷的笑意,淡淡說了一句:“你的命,是我的。他們的命也是我的,你們誰都別想逃,也逃不掉。別忘記了,你們就是我養的狗,如今長大了都敢不聽話了麼?”說完他直起身子,丟開手裏的發簪,成色上好的一支翡翠簪子就這麼砸在地上,發出脆響,碎成幾段,嚇得眾人都抖了下身子,這才聽他冷冷的說了一句,“還不去?”

男子赤紅著雙眼,早已沒了神智,他如木偶一般,機械的撐起身子,摸索著掏出一個哨子,放在嘴裏吹出一些古老的音符,一陣黑風飄過,男子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