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 / 3)

當火車剛剛進站不久,在站台的出口處,一個小夥子提著一個沉重的旅行包,從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走了出來,他在站台上左右張望了一下,又慢慢的踱到一棵垂柳下,在一個綠色的長木椅上坐了下來,他時而看看手表,時而用目光在人來人往的人群中搜索者。

正當他坐得不耐煩的時候,忽然一個清脆而響亮的女音從他身後飄來。

“這不是周毅嗎?在這裏等人嗎?”

這個叫周毅的小夥子吃了一驚,轉身一看,原來是他大學的同學,剛剛畢業分手的高小芳。她的衣著比學生時穿得漂亮了披肩長發更使她瀟灑、高雅,周毅指指長椅讓她坐下。“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我來接一位——貴客。”

顯然高小芳有點興奮,但她看看周毅疑慮的眼神時,卻把嘴神秘的嘎然刹住了。周毅見她那神秘的神色,微微笑了笑說: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周毅拔出鋼筆,在手心寫了幾個字,輕輕展在她麵前,高小芳一看,隻見他手心寫著:未婚夫三字,又好笑,又好氣的揍了周毅一下。

“調皮鬼,盡是和我兜圈子,我接的就是你呀!”

“我?”

周毅真的有點迷惑不解了,瞪著雙眼直愣愣的望著她。高小芳問他:“你不是要去當個助手嗎?”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奉我爸爸之命來接你的。”

“你爸爸?你爸爸叫高翔?”

周毅驚奇的望著她,他們雖然在一個學校,一個班上讀過書,但他從來也沒聽小芳談過關於她爸爸的事。現在既然是給她爸爸當助手,他們又可以在一起了。

“這太好了,你爸爸身體好嗎?”

“爸爸不在家,到北京開會去了,昨天他打回電話,讓我今天來接你的。”

“你分配工作了嗎?”

“和你一樣,給我爸當助手。”

“當初組織上告訴我給一個叫高翔的老師當助手,說今天在車站有人接,沒想到就是你。”

他們站起來,提著旅行包,慢慢走出火車站。

火車站前的大廣場上停放著許多小汽車,高小芳把周毅帶到一輛綠色而漂亮的小汽車旁。

“這是咱們的車。”

她說著打開車門。鑽進車子裏。見周毅愣愣的站著,又伸頭對他笑笑說:

“愣什麼,你以為我不會這個——我早是內行。”

“沒想到。”

周毅把旅行包放進車內,也鑽進車,坐在高小芳的身旁。高小芳把車門關上,熟練的把車發動起來。

汽車出了市區,在城郊公路上急駛。周毅看看表,輕輕問道:“我們要到什麼地方,還遠嗎?”

“在一個山溝裏,有四十分鍾就到。”說著,一個急轉彎閃了過去,周毅覺得汽車右邊的兩個輪子似乎騰空而起。他目不轉睛看著高小芳,見他熟練的操作著方向盤,不由得在心裏暗暗讚歎。

以前,他倆在一塊學習,就很不錯。但她從來也未透過她還有這樣一個神秘的爸爸,這樣熟練的車技。他隻知道她開朗、活潑,學習用功,成績優良、體容健美,在班上是一個活潑的“千金”。現在能和她在一塊生活,真是莫大的幸福。

然而他爸爸是怎樣一個人,脾氣如何,搞什麼尖端……

周毅一邊思考著將來的憧憬,一邊欣賞著車外的野景。

汽車從公路上駛到一條小道上,鑽進一條小山溝。這裏好像來到另一個世界。山峰一個挨一個,連綿不斷。山坡上鬆柏成林,山腳下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河邊的路旁栽著一行行楊柳樹。

當汽車衝上一個小山坡時,前麵的山坳間出現一塊寬闊的平地,平地的北麵建造者一個秀麗的現代化小樓房,東西兩邊是平房,院牆大門時鐵柵門。整個院落大方、寬敞。院中央的陽台上擺著一盆盆鮮花。院牆外是一顆顆參天的大鬆樹。

在這山間樹林中,忽現這所院宅,很有點“世外桃源”的仙境境象。

“到家了。”

高小芳對周毅說了說,把車開進院子裏停了下來,她剛跳下車,就朝屋裏喊了聲。

“媽,周毅來了。”

隨著她的喊聲,從屋裏走出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媽媽來。她胖胖的身體,紅光滿麵,走起路來挺有精神。她走過來和周毅握握手,高興的說:“歡迎你,周毅同誌,聽小芳說,你們是同學。”

周毅倒有點拘抳了,隻問了聲:“老媽媽好。”

“嘻嘻,大姑娘似的。”

高小芳推了周毅一把,把他的旅行包拖出車來,把他帶到小樓的一間房中。

“這是我哥哥的宿舍,你來了就是你的宿舍,你休息一下,我們好吃飯。”

“你哥哥呢?”

“不要問,以後你會知道的。”

高小芳把旅行包放在桌上轉身走了。周毅坐在沙發上細細打量著屋裏的陳設。

屋子裏有床,沙發和一個小型的辦公桌,靠牆豎著一個巧的書架。書架中安放著許多書。牆的正麵並排掛著領袖像。在領袖像下,又懸掛著一個彩色的玻璃鏡框,鏡框內映著一個青年小夥子的半身像。除此之外,屋裏卻空蕩蕩的。

他看了一陣,又走到床前,在床上躺了下來。他枕著雙手,兩眼盯著天花板出神。

“從今天開始,在這新環境中,將要開始新的生活。”

漸漸地,他迷糊了,合上了雙眼睡著了。

當周毅剛睡熟不久,一輛小汽車忽然駛進院子。高小芳的爸爸——高翔,從小汽車中鑽出來,他向車中的司機擺擺手,小汽車打了個彎又開出院走了。

高翔還未進屋,小芳早迎了出來。

“爸,開會完了嗎?”

高翔嗯了一聲,對她說:“小芳,拿我的鳥槍來。”

“幹什麼?”

小芳望著爸爸,有些吃驚。

“我要上山打獵。”

這時老伴蘇氏從屋裏走出來,埋怨道:“什麼又鬼迷心竅,剛從北京大老遠的回來不休息,又要上山,今天家裏還有客人呢。”

“什麼客人?”

“你——不記得了嗎?”

小芳告訴他:“周毅來了。”

“他也是剛剛來的,正休息呢——我去叫他。”

高翔拜拜手說:“算了,讓他休息吧,吃過飯一齊上山。”

他說著,走進宿舍休息了。小芳和媽媽到廚房張羅著做飯。

大約一個鍾頭,周毅被高小芳揪著耳朵叫醒。“快起來,我爸爸回來了。”

“是嗎?”

周毅一骨碌爬起來,跳到地上,跟著小芳走出宿舍,來到餐廳。隻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高高的個子,花白頭發,鼻梁上架著黑框鏡。他已經意識到這就是小芳的爸爸——高翔了。

他緊走幾步走了過去,輕輕叫了一聲:“高老師。”

高翔站起來,熱情地和他握握手,興奮的拍拍他的肩,笑著說:“好小夥子,聽小芳說,你們是同學,這太好了。不過我這裏設備簡陋,委屈你了。”

周毅見高翔豪爽、熱情。心情稍稍輕鬆了些。

“希望高老師多多指教。”

他們在桌旁坐下來。

蘇氏端了飯,他們一邊吃一邊敘談。

飯後,高翔拿了鳥槍,帶了小芳和周毅走上屋後的山頂。

山上景色非常誘人,鬱鬱蒼蒼的鬆柏一片片覆蓋著山坡,在一些沒有樹木的地方,長滿了雜草、灌木。就是崢嶸的怪石,也披著一層褐綠色的青苔。

整個山坡的綠被中,點綴著各色各樣的山花。

使人感興趣的是在茂密的山林中自由飛翔著的各種各樣的鳥兒。它們的叫聲,就像一個合唱隊,在唱一支動聽的山歌。為這個樂曲伴奏的是一陣陣高亢的鬆濤。

周毅一邊走,一邊觀賞著整個起伏連綿的山色。他站到山頭上,頓時感到胸懷豁然開朗,心曠神怡。

小芳卻跑上跑下采著一束束山花,隻有高翔才不注意這些。他一個人鑽進樹林,悄悄伸出鳥槍凝神貫氣瞄準樹枝上的鳥兒。

兩個鍾頭後,他打到了六七隻各色各樣的鳥。他把鳥掛在槍筒上,讓周毅扛著下了山。

他們來到院子裏,小芳高興的對屋裏喊:“媽,快來啊,今天又能吃野味了。”

蘇氏從屋裏走出來,興奮的說:“我早準備好了。”說著就來接這些鳥兒,高翔卻不高興的對她們說:“今天可不客氣了。”

他命令小芳說:“把鳥放在辦公室。”

小芳見爸爸一本正經,不高興的把鳥送到辦公室。周毅更是納悶,他默默跟著高翔也走進辦公室。

高翔坐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支煙。他濃濃吸了一口,才看看默默站在一邊發愣的周毅和小芳,微微笑了笑,告訴他們。

“我忘記告訴你們了,這次在北京開科技大會,開會結束那天,老首長們給了我一個任務,要研製一雙人造翅膀。讓人直接在天空自由飛翔。”

“翅膀?!”

這個新奇的課題,使這兩個年輕人同時都叫了起來。

“是啊,這可是個艱巨的任務,如果成功了,將對人類有巨大的幫助。”

他又吸了口煙,指指周毅說:“正因為如此,組織上才把你派來。這件事,在北京老首長們就定了,因為這是秘密,事前沒有告訴你。”

原來如此。

他們坐了一會,小芳忽然問道:“我真不明白,人類進入高空,已經有了飛機、火箭、衛星,為什麼還研製人工翅?”

“這個道理很簡單。”高翔看著她說:“你說,在陸上交通工具中,已經有了火車、汽車,為什麼還造自行車?造人工翅也和發展自行車一個道理。如果有了翅膀,人就像鳥一樣,隨時隨地可以飛翔。”

他們坐了一陣,高翔把煙一扔,站起來說:“我們先看看這些鳥兒的翅膀構造。”

他把鳥兒一隻隻用刀解剖開,細細看著,有時用放大鏡觀察。他數著翅膀上的羽毛量著羽毛的尺寸,算著羽毛和翅的比例。

他還刮削著翅膀上的肌肉,觀察骨骼的生理構造和經絡聯係。

周毅和小芳幫著畫圖、記錄。

就這樣,他們每隔幾天,就上山打幾隻鳥回來解剖。

後來,他們又向組織上要了幾隻活鳥,把一間平房改製成一個大鳥籠。鳥兒在這寬闊的房間中自由飛翔、鳴叫,高翔他們站在籠外,仔細地觀察著鳥兒的起飛、盤旋、張翅、收翅……

工作就是這樣默默的、機械的進行著。

一個時期之後,他們把研究範圍縮小到三個課題上。

羽毛——負荷——動力。

一天,吃早飯時,高翔突然向周毅和小芳提出一個問題。

“你們說,鳥的翅膀作用是什麼?”

小芳不加思索就說了出來了。

“飛麼,鳥兒就靠它飛的,它起著動力作用。”

高翔點點頭又問:“還有呢?”

“這個……。”

周毅接口說:“還有起平衡作用。”

“對。”高翔砸了一下桌麵。“它起動力作用、平衡作用,那麼……”

他停了停,又問:“以前,我做過幾個實驗,把逮獲的鳥翅膀邊上的絨毛稍稍剪掉些鳥兒就飛不起來了,這是什麼道理?”

兩人都答不上來,直愣愣望著高翔出神。

高翔把碗推到一邊,順手從另一邊拿過一張報紙,把它一片片撒碎,把這些碎紙片先掃起來,對他倆說:“你們看。”

他用一張紙,對碎紙片輕輕一搧,碎紙片一下紛紛飛舞起來。他把碎紙片先收集起來,拿出一本三四寸厚的書對著碎紙片一搧,碎紙片僅僅揚起幾片。他又拿一本五寸厚的大書來搧,碎紙片卻紋絲未動。

他看著他倆,意味深長的說:“這三種結果,原因何在?”

“我明白了。”

周毅搶著說:“翅膀越薄,搧力越大,怪不得羽毛竟那麼薄。”

這時,小芳也明白了。

“我們造人工翅也和真羽毛一樣薄,就能飛了。”

高翔搖搖頭說:“這是一個條件,但多大的翅膀才能負荷起人的體重?再說,憑胳膊振動人工翅,人的體力能負擔起嗎?”

“哪——”

小芳看看周毅,周毅也看看小芳,於是他們都沉默起來。

好一會,小芳突然抬起頭來,望著爸爸說“我常見老鷹不振動翅膀,照樣能在高空盤旋,它不振翅膀,憑什麼動力推動身體前進?這樣的例子,不僅老鷹,還有燕子,燕子有時收起翅膀還要上衝和俯衝呢。”

高翔搖搖頭。這種問題,他也解答不了。

是鳥體內有一種動力,還是一種慣性。他把頭低在一隻用胳膊支撐起來的手掌上,靜靜地沉思著。

周毅也在想,他卻想到了飛機,想到了火箭的動力。他望了高翔一下,探問似的說:“如果在人體上也像飛機一樣,也安裝個小型發動機,問題不是就解決了嗎?”

小芳聽了,立即興奮的拍起手來:“對、對。爸爸,把你試驗成功的高速微型飛行器安上,不就得了,又輕、又快、又沒有多大聲音。”

“有道理。”高翔點點頭。

他們議論著,說笑著。蘇氏隻默默收拾碗筷。她不懂這些,也不參與談話。

每天他們都是這樣,連吃飯也在研究。

時間像流水一樣流逝著,不知不覺,他們度過了三個春秋。在這三年中,他們反複研究、考察、驗證,劃了一張又一張的圖案,做了一個又一個模型,最後終於設計出一種比較理想的人工翅和飛行服。於是他們把圖紙送到各個工廠製造部件。

當工廠的汽車把這一雙翅膀和飛行服部件送回來時,他們就緊張的精心的進行安裝,試驗每一個部件的性能。

這個人工翅安裝在一套耐寒、保溫、防潮的飛行服背上,飛行服的帽子裏安裝了無線電耳機和報話器。帽頂和鞋底用橡膠做成一紋一紋的粗紋條。腳踩下去或頭碰在地上,都會立即把人彈起來而不受傷。飛行服背上雙翅中間又安裝了高速微型飛行器。這種飛行器,隻有八寸寬、一尺多長,三寸厚,它體積小,重量輕,又沒有雜音。隻有一種像清風微微吹動時發出的鳴鳴聲。它使用一種特製的小電池,隻要一通電,它會載著人飛上天。

這一雙人工翅安裝好了,高翔他們高興的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翅膀關節靈活,羽毛柔軟,乍一看,真不相信是塑料製成的人工翅。

整個人工翅張開時,像隻巨大的鳥,不用時可折疊起來裝在提包裏。

一切經過精心製作、安裝,全都準備好了,留在後麵的事就是試飛。

每一項尖端科學成就,除了灌注著科學家人的心血外,還必須經得起實踐的考驗。但這一關,有時在不斷的實踐中得到補充、充實,最後完善起來。有時卻遇到一敗塗地,甚至會葬送掉生命。尤其在高空作業,更使人懸心。高翔前幾年因為試製高速微型飛行器,他的兒子高小明就因為飛機失事而為科學事業貢獻出了年輕的生命。這一點,在高翔一家人的心靈上隱隱的投下了個陰影。特別是當母親的蘇氏,每每回憶起來,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而現在人工翅製成以後,因為高翔必須在地麵上遙控指揮。這種試飛,擺在麵前的不是周毅,就是小芳。但現在這件事,在高翔、蘇氏、周毅和小芳四個人中,誰也沒有決定了誰試飛。

這幾天,高翔帶著周毅和小芳在院子裏訓練飛行動作。他講述、指點、作示範。上升、俯衝、轉彎、張翅、收翅、著陸等動作。

當周毅和小芳練飛的時刻,蘇氏就給他們子啊院子裏擺一個桌子,放兩把椅子。在桌子上放上茶水、香煙,她自己坐在一邊靜靜的觀看。她見高翔累的滿頭大汗,有時遞過毛巾讓他擦擦汗,有時遞過一杯茶水。而高翔總是匆匆的抹一把或喝幾口水,又認真的指導。

“轉彎時,外翅要略略高點,內翅要略略低點,這和騎自行車拐彎一樣道理。車身要傾斜一些。”

說著,他又親自作個動作,於是周毅和小芳又重轉一回。

他們的動作,蘇氏感到非常好笑,好像是演戲一樣,更使他感到好笑的是他們三人卻鄭重其事,非常認真。

“歇歇吧,看累的。”她有點過意不去,招呼他們。

“不累,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看看周毅和小芳汗流滿麵,高翔就關心他們歇一會。

每當這時,蘇氏就忙了起來。她打來洗臉水,拿了毛巾,讓他們擦擦汗、洗洗臉。

幾天以後,周毅和小芳基本掌握了飛行要點,但高翔還不放心。讓他們仔細的熟悉飛行服上的一切功能、構造和性質。

就在這嚴格訓練的日子裏,留在每個人頭腦中的一個問題:誰第一個試飛。雖然誰都沒有議論、爭執,但每個人的思想中卻像江河大海的波濤,起伏翻騰著。因為誰都清楚,弄不好,也許會付出生命代價。

這天夜晚,飯後,高翔見月色明亮,叫老伴蘇氏陪他到外麵散散步。

野外,一片清涼、寂靜,隻有四周的鬆濤呼嘯。而這種單調的聲響,更顯得夜空的寂寞,空曠和可怕。隻有皎潔的月光柔和的投到大地上,給人一種舒暢的感覺。月光透過樹葉,像碎銀似的撒在地上。遠處,樹葉把月光像針一樣的光線一閃一閃的反射出來。四周的群山,靜靜的聳立在朦朧之中,一切都好像進入仙境一般。

高翔和蘇氏默默的坐在一棵大樹下,望著群山,望著月亮。他拿出香煙慢慢吸著,煙火在他嘴唇上一閃一閃的。他吸了一支又接上一支,雙眼望著遠方。一句話也沒說。看上去非常平靜的高翔,這時刻,心裏卻像沸騰的開水。他思考著讓誰來第一次試飛。

蘇氏是非常了解他的,在這種情況下,他激動興奮。但又使他難過、痛苦,每當這時刻,就需要她來安慰他。

“她爸,你決定讓誰試飛?”

“唉!讓周毅吧,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組織上交代。”稍停了一下又說:“讓小芳吧,又怕……唉!”

他沒有說下去,但這話語的餘音卻像一把利劍刺在蘇氏的心上。禁不住汗水刷刷地流下來。

她又一次想起了兒子——高小明。

在高翔研製高速微型飛行器的一次實驗中,他們把一架小飛機的發動機卸了下來,安裝了高速微型飛行器。照例是高翔坐在家裏的雷達熒光屏前,進行遙控指揮,高小明駕著飛機上天實驗。

當飛機正常的飛到天空,轉了幾個圈後,飛機卻出現了故障,翻滾著飄落下來……

當人們找到飛機殘骸時,高小明竟連點血肉也沒有留下……

這,在高翔老倆口心目中竟留下了一種難言的陰影。雖然組織上不斷派人來安慰他,但一想起這件事,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現在,試飛人工翅又擺在麵前,怎能不使他們思慮。

“她爸,小芳可是咱唯一的根了。”

蘇氏不安的望著高翔,痛心地提醒他。

“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高翔說著,又接上一支煙。

時間過了很久,高翔還是一個勁地抽煙。蘇氏不想因小明的事引起他過分的悲傷,隻默默地陪著他。野外的一切都很平靜,隻有高翔的手表在這寂靜的夜空裏滴答滴答的敲擊著他們的心。

時間一分一分,一小時一小時的流逝,又過了很久,高翔像決定一個大戰役的指揮官,決定了作戰方案。他站起來,兩臂向上伸了個懶腰,回過頭來,帶著堅決的口氣對蘇氏輕輕的說:“就讓小芳去吧。”

“啊?”

蘇氏像蠍子蜇了一刺,渾身哆嗦了一下,但她沒有作聲。幾十年來,她和高翔生活在一起,他的個性,他的脾氣,他的理想,她是了解的。小芳試飛,這是她意料中的事,因此心裏雖然痛苦,也沒有阻攔,她隻希望,小芳不要再走她哥哥小明的路。

高翔並不是不理解她,他清楚,他如果表現出半點悲哀,就會引起蘇氏的難過,因此,他像無事一樣,安慰她:“不要緊,不會出事的。”

他雖這麼說,但心裏卻沒底,因為科學的道路上總是崎嶇不平的。

夜深了,月亮漸漸偏西了,空氣也涼了下來,四周不時刮起一陣陣風。他們隻好回屋裏休息。

在高翔老倆口選擇試飛人員時刻,周毅和小芳這兩個青年人腦子裏並不是平靜的。因此兩人背著高翔也常常爭吵。

周毅考慮到自己是組織上派來的助手,一切任務應由他來負擔。任何人都沒有理由來爭執和阻攔他。何況高翔為了科學事業,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小芳就是他們倆身邊唯一的親人了。不管怎麼,都應該讓他來承擔這次試飛。

小芳的想法和她爸一樣,絕不能讓組織上派來的人受損失。因此,當她爸私下和她談話時,她就欣喜地答應了。

由於兩人想法不一樣,因此誰也說服不了誰。所以在各項訓練中都非常認真,誰都想以自己的成績博得高翔的許可,因此兩人的成績不相上下。

一天下午,高翔把他們叫到身邊,嚴肅而鄭重的對他們說:“我們一切都準備好了,關鍵的一關,就看試飛了。這一次不僅關係到我們三年來的心血成敗,而且關係到這一事業的發展。所以我決定讓小芳第一次飛,周毅你第二次。”

周毅沒等他說完,馬上接口說:“高老師,小芳是個女的,一旦有了意外,她應付不了,我比她強,我是……”

但不管他提出任何理由,高翔總是搖頭,而且嚴厲的責斥他:“在這個關鍵時刻,一定要服從命令聽指揮,一切由我安排。”

周毅見說不下去,又氣又惱跑回宿舍,他躺在床上,兩眼瞪著天花板。他想不通。

這一回,自然是小芳來解勸他。

“應當想開一點,這可不是鬧著玩。”

“你既然高興。”

他非常生氣,他不僅生高翔的氣,也生小芳的氣。她沒有理由來搶截他的任務。喔!是不是高翔對自己不信任。不!三年來,還沒發現高翔對自己有任何一點不信任的跡象。我訓練成績不好?還是有其它缺點?不!不可能。

他感到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

小芳卻不管他怎樣怨恨自己,不斷的逗著他樂,一會兒端來茶水,一會兒又拿出一個蘋果,但周毅卻一動不動躺在床上不理她。小芳見他不理,也幹脆不理他了。徑的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