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嚐我們不都是錯了。”
秦賦低下頭,覺得眼中酸澀,想哭卻哭不出來,哽咽在喉中,輾轉難下,如同噎了一根魚骨一般。
“昔年明眸琴瑟好,鄭浣嬈是,你我何嚐不是,她若是錯投身帝王錯為皇妃,那麼我們呢,你在冷宮的歲月,竟還不清醒。”
“阮皇後亦是如此說,隻是我醒不過來了,從我成為了昭儀那一日,我就注定,再也醒不過來了,就在這皇宮高大的圍牆之內,渾渾噩噩度過殘生。”
秦賦忽然不再說話,她緊緊握著拳,一路走來想要說的話,竟如鯁在喉難以吐出,她定定的坐著,又站起身,看了一眼那清幽泛著慘淡白光的彎月。
“誠基皇子一切安好,你大可放心,隻是我不是皇後,不過一個昭儀,若非後權在手,按著位分品級,喬禧如仍在我之上,我雖有心要獎誠基皇子看護周全,來日繼承大統,卻也不敢信誓旦旦的向你保證,定能如願,畢竟後宮中的孩子,從古至今,有幾個能平平安安的活下來?先帝四子,爭奪天下和女子,奪嫡之戰慘不忍睹,更是令天下人唏噓,後妃眾多,皇上難保不會再有子嗣。”
邵家墨的身影在黑夜的籠罩之下顯得那麼滄桑寂寥,她沒有回頭,隻是定定的站在桃樹之下,語氣凜冽悲涼。
“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
秦賦心內一驚,聲音不免隱隱顫抖。
“你知道什麼?”
“隻要我活著一日,後宮對誠基的陰毒念頭,便一日不會消散,即使你為昭儀,執掌後權,卻仍舊不敢一力護他。”
邵家墨說著話轉過身來,眼底一抹蒼涼之色。
“其實,若是你有心護住他,怎樣都能,隻是你也怕,怕他長大還是想尋生母,將我釋放出冷宮,恢複我的妃子玉牒,而你,不過白白擔了一個養母的名聲,還是難以順理成章得到你想要的,秦賦,我是否看穿了你。”
邵家墨的聲音格外清冷,讓人聽著不免膽寒,秦賦抿唇不語,竟慢慢低下頭去,似是也在納罕,自己何時這樣心狠手辣。
“也罷,隻要你應我一件事,我自然讓你如願,萬千照顧好我的誠基,想盡一切辦法,哪怕做盡傷天害理之事,也要為他掃除他日登基之路上的所有阻礙牽絆,若是你做不到,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秦賦步出冷宮時,已是三更時分。
月上中梢,樹影婆娑斑駁。
秦賦的步子比往常都不免沉重些,她走得極為緩慢,定定的目光亦是出神,許久都不曾說一句話。
侍女莞春瞧著覺得奇怪,便輕聲問了句。
“娘娘可是因為同邵昭儀方才那一番話觸景生情,心中有些難過?”
“你覺得,本宮是否心過於狠了些?其實她死不死,本也不打緊的。”
“娘娘當心言多必失。”
莞春機靈的四處瞧了瞧,將聲音壓得更低。
“娘娘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要為了一時的心軟而動搖,後宮中生存,最是忌諱心慈手軟,這可是會送命的。”
秦賦歎氣,停下步子,回眸瞧了一眼那隱隱枯黃昏暗的宮闕,蒼涼一抹燈影,闌珊處最是銷魂傷人。
“娘娘若是為了一時不忍而留下邵昭儀,隻怕誠基皇子將來得勢,必然念及同邵昭儀是親生母子的情分,娘娘豈非白白的付出一番辛苦?況且邵昭儀已說,隻要娘娘為了誠基皇子掃平一切障礙,她便甘心。可見你情我願之事,並非娘娘狠心,邵昭儀何嚐不狠,娘娘該知曉,鄭華儀若非邵昭儀算計,斷斷不會枉死,難保邵昭儀他日做了太後,不會對娘娘恩將仇報,她可不是心善的人。”
秦賦麵色沉重,遲疑緩慢的點了點頭,浩蕩的夫人儀仗如一條長龍般隱去在月色之下,清光徐徐,碧波微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