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賦不急不惱,隻是看著指甲上的新染的綠汁子花式,微微一笑。
“貴妃如此不加遮掩,莫非是要本宮說出一二來才能罷休麼?隻怕貴妃掛不住這張臉麵。”
喬禧如登時一驚,有意不接,卻偷眼看著阮宛珂直直望向秦賦,似是頗有興致,自己若是這個關口鬆下來,不免讓大家皆是起疑,便硬撐著這口氣,一仰脖子。
“貴儀咄咄逼人,本宮怕你所言皆是虛妄汙了在座人的耳朵,可本宮若是不讓貴儀講個痛快,隻唯恐貴儀來日反倒有話誣陷本宮心中有鬼,害怕你說什麼,貴儀不妨講,眾人皆是見證。”
秦賦冷冷一笑,將手中茶盞放下。
“貴妃可曾對你宮裏的侍女說,撤換這器具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為了讓皇上看重貴妃有此聰慧堪當大任,你本已打著主意皇後不會回來,甚至背後散布謠言說皇後昔日為了救四皇子璞辰而甘心冒犯天顏,今時今日璞辰為天聖國的帝王,自然是要隨他雙宿雙棲,你巴不得這話傳進皇上耳朵裏,既是皇後回來,再聯合一直對皇後不滿的大臣上諫廢後,可是你心底的打算麼?”
“你胡言亂語!”
喬禧如惱羞成怒,一拍桌案,“本宮坦坦蕩蕩,貴妃之位在皇後離宮之時合該打理六宮,皇上眼明心亮,自然知曉本宮苦心,今時皇後回來,本宮毫不猶豫交還後權,怎是妄圖皇後之位?”
“因為貴妃你聰慧啊。”
秦賦笑著,特意拉長尾音,聽上去不免頗有深意。
“邵家墨同皇後爭奪後位,以謀害親子如此駭人聽聞的殘酷手段陷害皇後,也尚且不能得逞,反而被皇後將了一軍入了冷宮,皇上至今不聞不問,顯然已是不免老死冷宮了,這樣淒涼的結局可謂前車之鑒,貴妃便是聰明人,在這後宮待得久了自然習慣爾虞我詐,尋常人豈是貴妃的對手?你便另辟蹊徑,趁著皇後不在,在治理後宮上大顯身手,既順理成章,更能博得皇上賞識讚譽,果真一舉兩得。”
“你……!“
喬禧如被秦賦說得麵紅耳赤,她顫抖著手指著秦賦,許久說不出話來,身後的侍女最是有眼力見兒,見狀慌忙俯身行了一禮。
“稟皇後娘娘,我家主子近來操勞六宮事物身子不好,已經一連喝了數日的補藥滋補調養,卻還是不見好,太醫院換了新的藥,來之前正在宮裏的灶房裏熬著,現下時辰估計許是好了,請娘娘允準貴妃回宮用藥。”
阮宛珂深知喬禧如的侍女最是機靈有眼力,自然明白所謂喝藥皆是托辭,看喬禧如春風滿麵哪裏有半點病態怏怏之色?不過是秦賦這番話給她的難堪實在不小,也隻好離開這是非地最是省事,卻也不願揭穿,息事寧人始終最是好的。
“那你便速速攙著你家主子回宮用藥吧,本宮自小身子不好,明白這藥愈是剛熬好的喝著愈是見效,便不留貴妃在此閑話了,養好身子,來日方長,有的聊。”
喬禧如仍是窘迫萬分,她站起身,因阮宛珂不曾深究而暗暗慶幸,臉上亦是鬆氣之狀。
“臣妾告退,待明日再來請安。”
說罷直起腰還不忘惡狠狠的瞥了秦賦一眼,秦賦佯裝不見,一副怡然之態。
“貴妃最擅如此,一個說不通便走為上計,昔年皇後不曾如齊國,她同邵家墨便是如此,如今更是變本加厲,將這無辜之狀研習得愈發爐火純青。”
章妤莊念念著,眾人卻不再多言,似是阮宛珂的回來讓她們驚訝,從未見去了敵國還能如此安穩回來的,愈發猜測她同天聖國帝王璞辰之間的關係。
在後宮,愈是尋不到定論的撲朔迷離之事愈是不能完述,非要轟轟烈烈的吵上好一陣子才能罷休,若是中間再無人出來說和,更是要熙熙攘攘蔓延開來,而帝王的心思,宮闈之內的事隻要不傳到宮牆之外,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了過去。
阮宛珂衝著嫣然使了一個眼色,嫣然是聰慧的女子,立時心領神會,上前兩步衝著眾妃子屈膝恭敬行了一禮。
“給眾位主子請安,今時娘娘勞累了,合該休息,請主子們見諒體恤,明日還是這個時辰,奴婢親自在殿門外迎接主子們就是。”
眾妃聽罷紛紛起身行禮告辭,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阮宛珂捏了捏額頭,蹙眉,懶聲懶氣。
“就怕她們沒完沒了的鬧,果不其然,我回宮頭一回請安,便跟沒見過似的,這一通對駁,吵得腦仁疼。”
嫣然也是一笑,”宮中向來如此,一向最愛小題大做,娘娘自小長在深宮,合該比奴婢更清楚其中原委。“
阮宛珂歇下手,嫣然便接著給她揉著額頭,她看著窗外經過的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不由歎一聲氣。
後宮,不過一群看戲的人,自演自看罷了。
既是可恨虛偽,更是可憐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