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寶姬聞言一愣,臉上頓時青白交接,難堪不已,她別過身去,自後麵看著起伏晃動的身形似是心內萬般激怒,阮宛珂沉下眼臉,麵容上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婉荷站在一旁微微俯身,暗暗豎起拇指,笑得怡人愉悅。
那戲班主也愣了,不知眼前的這位主子是什麼人,竟能如此直言不諱侮辱天聖國統率六宮的韓寶姬,方才言談舉止中竟似是齊國皇後,隻是這齊國皇後怎會在天聖國出現?兩國之間不是正打得水深火熱麼。
阮宛珂麵不改色,低頭看著戲牒,忽而眉宇一揚,指著其中一出“韓述問斬”,抬頭看了那班主一眼。
“不知這戲能唱麼?”
那班主一臉愕然,“主子真會點戲,這出最難唱,考驗嗓子唱腔不說,還得是長得俊氣方能扮相喜人,最得看客的惋惜,不過……小人的戲班子沒有這俊秀的男戲子,隻怕扮韓述不夠出挑,汙了主子的眼。”
阮宛珂怎會不知這戲班主的用意,不過給自己一個潛台詞罷了,韓述是西漢末年的武將,更是那一朝有名的翩翩公子哥,家世顯赫,深得漢帝寵眷,與韓寶姬既是本家,更是如出一轍,隻是最後結局淒涼,落個抄斬,戲班主知曉韓寶姬必是惱羞成怒,自然不敢一時應下,這話不過推辭,阮宛珂豈能放過如此機會,便擺擺手。
“聽戲為了聽唱腔和嗓子,何必管他俊秀與否,若是一副繡花枕頭空皮囊,還不如醜是醜卻能唱的唱的滿堂喝彩,你去後台讓他們準備著,我今兒就想聽這出。”
那戲班主應聲退下,臉上的表情不免急促,亦是瞬息萬變。
阮宛珂直目望向台上正唱的熱鬧的妲己,那扮相的確很美,坊間流傳戲班中皆是靠著貌美的女戲子走遍天下養活全戲班的人,果真是不假。扮妲己的這女戲子若是放在民間唱,隻怕比之煙雨樓的名妓還要出名。
想到這兒阮宛珂忽而心內一沉,楚國已亡,煙雨樓怎還會存在呢。
驀然一聲“賞”驚了阮宛珂的沉思,她抬頭凝眸望去,隻見台上跪了一片,韓寶姬的侍女正捧著一匣金銀遞到為首的飾演妲己的戲子手中,眾人紛紛齊呼“叩謝寶姬娘娘賞賜”,便下場了。
婉荷冷笑一聲,俯首在阮宛珂耳邊,“這韓寶姬宮裏素來花錢如同流水兒一般,海量的金銀珠寶架出去,絲毫不曾上心,不知她韓家既不為官亦不經商,如何來的這銀子。若是靠著月俸那點兒,連吃飯也吃不夠一個月,怎能如此大手大腳的賞人。”
阮宛珂隻笑不語,若真是有家眷在朝中為官,隻怕她韓寶姬尚且不敢如此風光大方了,這不是找茬落人口實麼,不過照此看來,這韓家到底是做著見不得人的不正經的買賣,不然任誰也架不住這韓寶姬這樣大方。
“不必按著順序來了,梅寶侍那戲本宮聽著就覺得冷清,如此喜興日子豈非掃了大家的趣兒?梅寶侍若喜歡聽,改明兒回了王上召你家人進宮給你唱就是了,定比他們更賣力氣。”
梅寶侍自進宮做了皇妃家中便解散了戲班,終究也算皇親國戚,王上又怎會允許街頭賣藝呢,自是封了不少的銀錢給梅家送去,也足夠一家子衣食無憂,這李寶林的話倒是一番明知故問的羞辱,梅寶侍隱隱握了握拳,卻又漸漸鬆開,垂下頭去。
“不知玉姬姑娘點的什麼戲,不如先搬上來唱著,若是本宮不懂的戲文,趁著大家還精神,就有勞姑娘講解一番了。”
李寶林這話正中阮宛珂的心思,她不禁笑著,點頭。
“我也正有此意,這戲的主角兒韓述正是同韓寶姬是本家呢,也是顯赫非常。”
韓寶姬不曾聽過這戲,宮中的後妃聽戲都是為著打發漫長日子,圖的便是喜慶熱鬧,這淒慘的問斬戲,自然不會聽。
聞阮宛珂這樣講,她也來了興致,坐直了身子眼巴巴的等著戲子上台,可那幕布才一掀開,她的臉色便倏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