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殘紅青杏小,雲薄雨襲亂彈珠。
這詩詞,幾時被遺忘。
“我若告訴你,我也不愛,隻是不得不愛。”
裴在彬說罷頓住,轉身凝眸。
“你可信兄長麼?”
裴妖娥點頭,卻又搖頭。
“尹昭媛是晉帝的妃子,你為何……”
“她昔年不是!“
裴在彬幾乎怒吼一般的語氣驚了門外值守的宮人,裴妖娥抬頭,望著破門而入的侍衛,平靜了無波瀾。
”你們出去吧,兄長與我想說些私話。“
侍衛目光凜冽,在裴在彬臉上流連而過,點頭應聲,便又退了出去。
”兄長你從未如此衝動,在小妹的記憶中,你何嚐不是冷靜的人。“
裴在彬聞言冷笑,那笑,若是裴妖娥不曾看錯,更是帶了些許嘲諷,苦笑之色。
”昔年,若非我知當年為了助晉帝奪取南關天下,而錯殺了尹先鋒,我又怎會變成如此冷血之人?“
尹先鋒。
這便是尹昭媛的父親。
那個因護守南關,被裴在彬一劍封喉的先鋒官。
”那時,你可與尹昭媛相識?“
裴在彬目光流轉,似是強忍住的淚,擊破了瞳子,竟劃過類似鮮血一般的水跡。
“若非這一戰,我與她,便不是如此一牆永隔。”
原來,裴家,果真喪盡了天良。
裴在彬的身影漸漸消失隱沒在微醺的夜色之下,皇城浩渺,如同蒼穹一般,廣袤無垠。
裴妖娥踏著滿地的,早晨未曾盡去的雨水,奔出了昭媛宮。一路上無人阻攔,耳邊呼嘯的風聲,盡數將她包圍起來。
她想,若是能一直跑出這無邊無際的深宮該有多好,可這不過是一場夜間的夢,醒來白日氤氳氣,便要盡去忘記。
裴家一族,滅了尹氏一門。
晉帝娶了自己,卻不曾寵幸,隻為報答兄長昔年一戰之恩。
而權傾朝野的裴家,竟是沒有良心、要得天譴的可悲人。
晉帝於自己,何嚐有半點****。
晉帝於尹昭媛,卻是一分真心。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的雙腿已經虛軟無力,傾然蹲在這條空寂的紫陌長街之上,任憑來來往往的宮人看著她,再俯首經過,畢恭畢敬,何曾真心以待?
他們心中,始終感念的,便是六宮側目,卻在逝去那日,宮人爭相私自為她戴白的白妃吧。
一個笑話。
再次飄落的雨水早已浸濕彌漫了她的眼眶。迷蒙的看著眼前這條再無盡頭的長巷,一時間竟迷失了方向,不知她該向何處轉折,何處投身。
直到一聲“昭媛主子?”這才驚醒了她,裴一然抬起頭,望著何太醫撐著一把油傘俯視狼狽濕淋的自己,眼中盡是疑惑。
她側目轉向何太醫身旁的人,心底最深處的懊悔被掀翻開來,而那人卻回避了她的目光。
“微臣同寒昭容去民昭殿,晉帝似是感染的風寒,高燒駭人,昏迷不醒,寒昭容侍駕,特來太醫院宣召微臣。可是昭媛主子您怎會在此呢?您同尹昭媛是如今後宮最高位分的兩位主子,理應在民昭殿侍疾才對啊。”
裴一然隻看到何太醫那張焦急的臉龐和一張嘴開開合合,卻什麼也聽不見,如同瞬間失聰了一般,唯獨那一句“您同尹昭媛是如今後宮最高位分的兩位主子,理應在民昭殿侍疾才對啊。”
深深敲打在了她的心上,恍惚間回應了句,“有勞太醫,我一會兒回昭媛宮換了衣裳便即刻趕去。”
何太醫再也顧不上狼狽的裴一然,他同寒露一起,步子沉重卻飛快的,越過了長街,消失在轉角的盡頭。
而這一刻的裴一然腦海是一片空白,全身的力氣仿佛盡數被人抽了去,狠狠的跌坐在地上,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隻是灼熱難忍,一直流淌到心弦。
現在,此時此刻,她似是已經一無所有了。
晉帝怎是風寒,那分明是春情藥,她本以為,今日,該是晉帝來自己宮中的日子,不想竟半路被寒昭容截了去,天意弄人。
為了榮寵,為了爭位,她竟同沒有了人性的裴家一族,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