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事的時候開始,我便一直生活在一片一望無際的黑暗之中。我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離開這片與我相伴十年的黑暗。我的生命就像那晶瑩綻放的玉蓮花,聖潔而孤獨。
我還依稀記得那個大雪之夜,淒涼哀嚎的狂風吹卷著無數細碎而晶瑩的雪花,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淩厲曲線。那如同刀子一般的花瓣不斷拍打在我稚嫩的臉龐之上,刺得我睜不開雙眼。我就在這片雪原之中孤獨地等待著,孤獨地忍受著暴風雪的摧殘。
費力地睜開雙眼,滿目所見,除了漫天風雪,便是那無盡的荒涼。
雙腳已經凍得沒有一絲知覺,手已經腫的如同饅頭一般,我拚命地想要把自己縮成一團,依偎在一棵枯死的老樹旁,默默祈禱寒冬能夠盡快結束。我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也從來未想過,甚至我也說不清為何一個孩子會出現在這一望無際了無人煙的雪原。
滿目所見所感,隻有呼嘯的風,狂奔的雪,還有遙遠而無法觸及的黑暗。我心裏不害怕,反倒是充溢著一種莫名的期待,我期待著風雪能夠早點停下來,我期待著光明能夠將我輕輕籠罩。我無奈地搓了搓手,嗬了一口氣,看那從我口中冒出的白霧一點點,消弭在黑暗中。
直到那隻溫暖的手向我伸來,我抬起頭,看到了那張有著驚世容顏的臉。那是一個極美的女人,一頭如同雪花般晶瑩的長發在風雪中炫舞,一身明豔的紅裝映襯得那絕美的容顏宛若天神。她對我笑了笑,然後,溫柔的牽起我已經凍得青紫的小手,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與我相伴一生的黑暗。
她的手很溫暖,很柔軟,在她的身邊,我竟然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在她的身邊,仿佛一切都是春暖花開,生機盎然。我小小的手被她牽著,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中茫然行走著。她的身上仿佛一直籠罩著淡淡的光輝,她紅豔如同紅蓮綻放的裙裾沒有沾上一星雪花的碎屑。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女子帶著我來到一座高高的塔前,借著瑩瑩雪光,我看到那張仿佛已經存在了千年的牌匾:千機塔。
千機塔,千機塔,我癡癡地抬起頭仰望它。它高聳入雲,即便是我脖子後麵生疼,也看不到那座塔的盡頭。
每一層都燈火通明,塔上的尖尖角都掛著一盞金色的小燈。每一個窗子的前麵都掛滿了風鈴,每一根梁柱都雕刻上了繁複的花紋。突然之間,我的心底,一絲絲不安慢慢湧出,我不知道它因何而起,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因為,我隻能靜靜地站在塔前,等待命運的安排。
那女子蹲了下來,用她晶瑩如雪的手指理順我那有些淩亂的頭發。然後,俯身,緩緩地,輕輕地,在我額前印下了一個溫柔的吻。
我看到眼前女子的容顏一點點暈染,最後化成淺淺的光暈消散。
黑暗籠罩了我。
然後,我就再也沒見到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