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海東岸近摩天崖有一村落,從前有人稱之為俠隱村,因總有人看到劍仙身影。後因摩天崖阻擋,外人不得進,村人不願出,世人漸漸淡忘,便隻存於某些地理奇說當中。
村裏有一鐵匠鋪,專為村人製作農具,鋪主姓王。王鐵匠有大氣魄,太陽剛剛升起,便拿著自製的鐵網,趕往無妄海岸,將鐵網鋪於海麵,靜待漲潮,他要捕獲一種跟隨潮起潮落的海螺,海螺不大,約摸小手指尖大小,他的鐵網柔軟而均勻,村人稱鐵網做到這般天下獨此一人。日落滿載而歸,用打鐵的熔爐煉鐵的鍋燒幾瓢摩天崖上瀑布落下的水,將海螺就開水淋一遍,就著自製的烈酒,在鐵匠鋪門口坐到深夜,酒喝完海螺若還剩的有些,又倒回海裏,卻見到了海裏的海螺發出瑩瑩光輝,向海的深處遊去。做完這些,拿著村人委托的農具,往瀑布下一站,雙手將農具舉起,高不知多少的巨瀑水轟隆打在上麵,這樣一站一夜,身體紋絲不動,農具不損便拿回鐵匠鋪,等人來取。
鐵匠鋪隔壁,是望鄉客棧,老板是個讀書人,寫得一手好字,“望鄉”二字便是他自己所寫,寫在無妄海深處搬回來的大石上,工具是鐵匠鋪老板打的柴刀。字不大,卻也氣勢磅礴,村人看上去隻覺有鐵馬冰河的氣勢,恍若置身遠古戰場。但他自己說這兩字看到的不應該是這些,是“望鄉不得,故土三萬裏”的哀傷,應悲從中來。不過除了他自己時常看到“鄉”字流淚,其他人卻不願多看。村裏也就十幾戶人,他這客棧一年到頭都沒有生意,不過隨時準備了上好的食材。摩天崖上的奇花異草和珍禽異獸,無妄海深處的大魚巨鱉等。平日裏準備得少,逢年過節卻是大加捕獲精心調製,擺在門口“望鄉”石下,等他自個喃喃自語做些不知名的儀式之後,木匠便搬來幾張桌子,全村老少就來吃這不花錢的珍饈。
村尾的木匠卻是個妙人,最喜歡八卦,又沒有做生意的職業操守。他總是念叨鐵匠不打鐵總借瀑布之力偷懶來騙村人,做人極其狗,所以不應該姓“王”,而應該姓“汪”,為此還做了個木狗,放於鐵匠鋪前麵不遠處,當有人的經過時狗便發出“汪汪汪”的狗叫聲。村長說他是全村最無聊的人,他還洋洋得意。趁沒人的時候,他給別人家的柱子或者屋梁抗到海裏扔了,別人回來一看這還能住人?隻有找去整修,他就跑到摩天崖上砍來參天巨木,扛著轟隆隆跑回村子,一路上腳印都有一尺深,借此狠狠地宰別人一筆,讓人無可奈何。木匠叫做張撐天,他自己說是要做一根巨柱,天塌下也能撐回去。不過村裏人卻覺得他應該叫“張嘴便吃無物不吃不怕撐死能過一天是一天”,他反駁說哪有人有這麼長的名字。
裁縫也姓張,至於叫什麼卻不曾聽她說起。臉上總是覆有一層麵巾,赤橙黃綠青藍紫,日日不同夜夜不同,她很沉默,作息也很規律,吃飯喝水縫縫補補幾乎不發出一點聲音。是木匠唯一不會誹謗的人,他說裁縫太神秘也太苦。神秘是神秘,太苦卻不知道他怎麼看出來的,有人問他,他卻和往常不同,什麼也不願多說。隻有村長家旁的藥師包不死,自稱“隻治小傷,大病不醫。秘製心藥,專治心病”的包不死,總是上門給裁縫推薦他的心藥。裁縫卻不拒絕,隻是每當藥師上門,總用她那隔著麵紗仍感覺得到的比結了冰的大江還冷的眼神看著他,每次藥師總是敗下陣來,拿著他的藥,訕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