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苦還是走了。
他說正好借此機會,看一看從未見過的山河,唐一笑委實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她隻能放他離開,隻不過在暗地裏告訴謝雲天,一定要密切注意唐清苦,保護好他,絕對不能夠讓他出事。
唐一笑最怕的並不是那些殘餘勢力要他加入,也並不是真的怕他攪進什麼渾水中去,她真正怕的,其實是李隆基。
直到共同對李林甫發難這次,她才真真正正地見識了李隆基的城府、算計和能力。
真正的帝王心術。
……
煉丹爐旁,火光跳動,映在人的臉上,卻顯得有些魔幻的詭異。
“陛下,太子殿下和壽王殿下的動作都很快,如今大江以北著實精彩萬分。”
高力士一如既往悄悄來到了李隆基身邊稟告,而李隆基臉上的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者說,這豈非正是他一手造成的結果。
“都是些不成器的東西,掀不起什麼大的浪來,不過是區區的世家、宗門,就讓他們一個個的搶破了頭去,難道他們真的天真地以為,他們的那些小動作能夠瞞得過朕去?北禪宗倒台了,南禪宗想要北上,道門也想要擴張,世家想要尋找新的盟友和合作夥伴,唐門倒是穩當,另辟蹊徑,也算唐一笑是個人才了,倒是朕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爭先恐後,把堂堂皇家人的尊嚴都丟淨了,他們去爭去奪,這天下卻還是朕的天下,朕,才是天下共主!”
“陛下,關隴世家似乎還有其他一些小動作,不過現在還沒有查到具體的對象,您說,會不會是楊昭?”
高力士在李隆基麵前,顯得很是小心謹慎,沒有辦法,伴君如伴虎,更何況還是李隆基這樣城府極深的皇帝。
“哼,楊昭?不過是隻大些的螻蟻罷了,隻不過這隻螻蟻身上還有很多秘密,或許能夠給朕帶來一些驚喜。至於所謂的隋朝太子身份,不過是個笑話而已,就是在他老子楊廣在位的時候,關隴世家難道就聽他的了?楊堅和關隴世家從來都尿不到一個壺裏去,畢竟楊堅把好好的‘普六茹’改成了什麼‘楊’?真是笑話!他改了自己胡人的姓,難道還能指望關隴世家繼續支持他不成?十個關隴九個胡,他那根本是自取滅亡。”
李隆基毫不留情地諷刺著,而較之尋常的諷刺,此時他的語氣中還潛藏著一絲深深的得意。
是啊,在這場局裏,隻有他自己可執子與江山對弈,至於他人,不過都是些棋子而已,他又豈能不感到自得?即便唐清苦的身份暴露,可於他而言,又有什麼關係,天下原本因北禪宗而變成的一潭死水,現在又活了,而隻要天下的這潭水活起來了,他的皇位便坐得穩了。
這些棋子鬥得越狠才越好,總之與他這位執子的弈棋人無關。
“陛下,那咱們還要派人跟緊他嗎?”
李隆基微睜的雙眼中,倏爾掠過一絲謀算的神情來,“他身上,還有一些有趣的秘密,這秘密,自然應當是為朕所有。”
“是,陛下。”
高力士點頭意會,領命而去。
待高力士走後,李隆基漸漸真的睜開了久闔的眼睛,目中蘊藏神光,若是有其他高手在場,必定能夠看出,此時李隆基的武功怎能不用功力大增,一日千裏來形容。
李隆基看著眼前煉藥的爐火,嘴唇輕啟,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在密室之中回蕩。
“皇姑母,你來看,朕的天下。”
“隻有朕,才能讓我李氏大唐,千秋、萬古!”
……
此時,原本應該進入了百木凋零的蕭條之季,但唐一笑的府上,卻依舊是鬱鬱蔥蔥,綠意盎然,而桃林亦是落英漫天,粉疊重重,冬風卷起鋪疊在地上的花瓣、竹葉,卻是多了幾分不屬於人間的飄搖和自在。
隻是這樣的美景不會長久了。
唐清苦和唐小乙都已經走了,沒有他們在的院子,不僅不會再有這樣神奇功法所成的神奇景象,也不會再有曾經那樣的依靠和人氣了。
唐清苦就像她的兄長一樣,他永遠在她的身邊,無條件地幫她。
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早就像是家人一樣。
如今的唐一笑,無論是在朝還是在野,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太子和壽王都在極力拉攏,而南禪宗和道門亦是在江湖上也要給唐門幾分薄麵。
即便唐門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即便唐一笑現在隻不過窩在國子監裏教書,可每日給她府上遞拜帖和請柬的人依舊絡繹不絕,送來的禮物也是堆滿了門房和倉庫。
若是在外人看來,此時這位唐侯一定十分高興和得意。
若是在身邊的人看來,此時的唐一笑每日讀書看報,教書育人,時不時還要在《唐報》上發表一些自己撰寫的文章,偶爾還會去拜訪在野的大儒,相互交流,沒日沒夜,可能還會將大儒拐到國子監來授一二堂課,心境必該是無比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