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朗抬眼，他詫異地發現，自己能夠清晰地看到頂部岩石墜落的軌跡。他出於本能，一把拽過孫博士。
孫博士臉上露出驚異的神色。
“跑！”衛朗拉著孫博士往礦道外奔去。他看到礦井頂部有一道極深的裂痕。
碎石不停地下落，發出可怕的呻.吟聲。這條礦道中的其他幾人，在稍外些的地方，提前逃離。
可衛朗和孫博士進得太深，後方的岩石如同猛獸般朝他們奔襲而來。
衛朗跪得極快，孫博士稍稍落後。
眼見著就到礦道口了，可孫博士卻要被墜落的岩石吞噬，一塊巨石砸在他的左肩上，頓時鮮血飛濺，看來這條胳膊是廢了。
衛朗本性純良，完全是出於本能，又拉了孫博士一把，將他推出礦道。而他自己的步伐卻稍稍停頓，就要被墜落的岩石吞沒。
該死！
就差一步的距離，一塊臉盆大的石塊墜下，衛朗本能地用手格擋。石塊向上飛去，竟然嵌回了山壁中。
衛朗沒空理會這樣的細節，一個箭步，跨出崩塌的礦道。
這座煤礦的內部由曹工頭一手設計。他在山體中部弄出了一畝左右的中空區域，稱之為礦腹。礦腹的周圍呈星射型，鑿出礦道。
每個礦道分配五人，並設一位伍長監工。他每天都會勘察礦道，這樣就能夠清楚地知道有沒有人偷懶。如果沒有按照要求完成，就會受到懲罰。
所謂的懲罰，不過就是不給飯吃，再抽上幾鞭子。
曹工頭的鞭法已然出神入化，他總是能把人弄得生不如死，卻又並非重傷，過幾個小時就能夠下礦幹活。他仿佛天生就屬於這座礦場。
礦場的囚犯大多數都是窮凶極惡的罪犯，被關到這裏的，必定是犯了大罪的。像衛原和衛朗這樣的書生也有，可是到了這種地方，好人為了生存，也會變得殘忍。能夠秉持本心的，少之又少。
衛原就是這少之又少中的一個，但他不可避免地投入了死神的懷抱。
到了這裏的人皆是苟延殘喘，無望離開。
他們的手腳都沒有綁鐵索，可以說非常自由，卻沒有人想著逃離。因為離開這裏，無異於自尋死路。
這是個叫風山的孤島，所有的煤都是通過輪船運出去的。而他們這幫囚犯隻有每月交礦時，才會到碼頭裝貨，而且有上百名衛兵看守，想要偷渡離開，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礦道的崩塌立刻引起了曹工頭的注意，他風風火火地趕到。用鞭子指著被岩石堵住的道口，大聲喝道：“他娘的，這是哪個狗東西的礦洞！”
黑子是個強壯而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皮膚黝黑，頭發烏黑，眼珠子也黑得像煤炭一般。他是這條礦道的伍長。
在別人的麵前，他威風凜凜。在曹工頭的麵前，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黑子縮著腦袋，烏黑的小眼睛閃爍著緊張的神色，“曹工頭，是我，黑子。”
曹工頭用鞭子狠狠地抽向他的胳膊，“你搞什麼鬼。”
黑子不敢躲，生受了這一鞭。他那黝黑的雙唇因疼痛而顫抖，“曹工頭，是他，礦道是從他那裏開始塌的。”他生怕曹工頭還打他，指向孫博士，要將自己從這件事情抽離出來。
孫博士因左胳膊斷了，靠坐在地上，閉著眼，懶得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