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 初雪(1 / 2)

與惡魔戰鬥之人,應當提防自身也化作惡魔;當你凝視深淵之時,深淵也在凝視你。---尼采

時間,是無情的。

當貝塞勒背著劍再度回到嵐城時,他忍不住回頭望向帝都沃魯恩,可他沒能如願;那燃盡了地平線的夕陽光輝淹沒了遠方的一切,並順勢灼痛他昏花的雙眼--於是他再一次的,清楚的察覺到自己的衰老。

他默默的歎息,走進嵐城,忘記背後荒原上一百千裏的雪。

卡奧斯大陸的人民因為崇拜混沌神而將大陸冠名卡奧斯,路上的國家也都以混沌為名的混沌神教馬首是瞻。在這片大陸的中心。有一座高塔直刺九霄,塔刺破層層雲幕。頂端仿佛連接著那片碧穹的虛無,這座被人們稱為天梯的高塔,相傳是混沌神的遺跡;但是,沒人知道那座塔究竟代表這什麼,因為那座塔隻有人進入,卻從未有人出來。於是後人認為這是瀆神的報應,因此鎖塔千年,在無一人涉足其中。

而我們說的嵐城因三麵環山而被稱為嵐,貝塞勒出生於此,如今打算在此養老送終。但他沒有預料到的是,他這原因簡單的歸鄉,將會給世界帶來如何的變化。臘月多雪,嵐城亦複如是。荒原上夾雜著雪片的寒風一路奔行穿過山闕,灌入嵐城業已斑駁的城門。在這片毫無生氣的寒冷中,人們對這環境的情思,都仿佛背陣風摧垮,唯有那刺骨的惡寒充斥於天地之間。而少年就衣衫單薄的行走在這風雪之中,任憑風雪打亂他的頭發,凍傷他的手腳,他卻仍在步履蹣跚的走著。其實在占據了少年已度人生大半的乞討生涯中,這樣的日子並不少見,他早已習慣了寒冷和饑餓。不過可惜的是,在這種無人出門日子他沒能討到一個銅子,於是隻有風中飄落的雪,伴他默默前行。他又多希望,有人能贈他一件寒衣,多希望有人予他一餐飯食,多希望有人給他一個能稱之為家的地方。於是在這個落雪的日子,他的願望實現了。帶走他的是位老人,那老人披著黑色的長袍,背著一柄墨色的長劍,在這嵐城無盡的風雪中,老人就如同枯木一般高瘦。原因無他,隻因為老人問了他一句:"你,想學劍嗎?"他答了一句:"想。"話語簡單,隨後是如同整個冬季一般漫長的沉默。老人默默地看著他,良久,脫下長袍為他披上,"孩子,走吧。"說罷老人轉身離開,身後跟著有些茫然的少年。

就這樣一晃七年,嵐城裏多了新客,也去了舊人。而少年,靜靜地端坐在城角一處略顯荒蕪的院落中,懷中抱著一柄墨色的劍。劍上有兩個有如紋章般的古體字:臨淵。這是他的師父貝塞勒留給他的唯一之物,不,或許還得算上那個破舊的酒壺,和那本泛黃的劍譜。他仍然記得貝塞勒第一天教他劍時說的話:"你知道我為什麼收你做徒弟嗎?"他搖頭。"因為你的眼睛,因為我在你那落魄的眼裏看到了一種虛無淩厲的劍意。""師父謬讚了,我…""不,我不會看錯的。"老人低頭望向他右手背上形狀奇怪的胎記,"因為你不屬於這裏,你…應該回去,或者說…我希望你能回去,回到你出生的地方,和。""出生的…地方?"被稱為和的少年靜靜低下頭:"從我記事時起,我就一直在嵐城。師父說的那個地方…我不記得。""你不用記得,因為縱使你記得,你也沒法回去。""那…""孩子,這是命。你隻能麵對。"貝塞勒伸出他蒼老幹枯的手,摸了摸少年的頭:"不要去思考那些分外的奢侈之物,你所擁有的,就是一切;你能看到的,才是你應該去追逐的。這樣總有一天,你會站到那個高度,然後,回家。"於是這七年來,回家成了少年唯一的心結,這條回家的路太過漫長,以至於他根本就望不到家的方向。方向,路,時光,此三者早已結成一堵日益堅實的牆,橫亙在他,和他的過去之間。這是命…貝塞勒歎息又回響在他耳邊。"去去去,連飯都要沒得吃了我還有功夫想這些,我也是夠無聊的。"和很無聊似的揮了揮手,"先去看看傭兵公會好了,盡管老頭子沒了,但我總得混口飯吃。"自言自語的和插劍回鞘,起身出門,留下身後破舊的木籬門吱吖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