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永遠不會改變的藍白色搭配、緊閉的三間手術室大門。這—是比醫院裏的太平間更陰森的地方。在太平間裏生就是生、死便是死,而在這裏,決定你生死的是穿著蒼白衣服的劊子手,手中的冰冷的手術刀,手術刀就是一把沒有生命的、冰冷的機器。

手術室外麵的備用手術床好像比裏麵的手術床更有溫度,轉角處的醫生正在做著消毒準備。他們的手、還真是好看呢,細長雪白、骨節分明、沒有一點汙垢、美中不足的是這蒼白的手好像沒有一點溫度,也是,常年握著冰冷的手術刀還怎麼會有溫度?

她躺在手術床上,等著三間手術室裏的任意一間手術燈滅。唯一不知道推出來的人,是生還是死。這種未知的感覺還真是不好呢、這種生死掌握在別人手上自己卻無能改變的感覺更不好呢!她露出了一個自嘲的微笑。

她閉上眼睛,一臉淡漠,似乎毫不緊張。

聽見車輪的聲音,她睜開雙眼,是左手邊的第一個手術室。推開門的瞬間,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幾乎不需要時間,直接蓋過消毒水的味道。她看了一眼推出來的人—不,不是人了吧,上麵的那張象征著死亡的白色布單,隱約能看見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是一個女孩子,好像和她一般大吧。

她仿佛聽見了手術室門外淒慘又絕望的哭聲…還有那撕心裂肺的大喊聲…還有那標準化的解釋聲…

手術室門外,兩個走來走去又時不時看向手術燈的身影。還有一個穩坐如山的男生,和懷裏盯著手術燈看的小奶娃。

小奶娃幾乎時不時的和他說話,兩人看著很淡定,但是褶皺的衣服和小奶娃有些發紅的小手指都能看出,他們很緊張。

手術室裏的人身體疼上一分,手術室外的他們的心就疼上十分。雖然不能替她承受這些痛苦,但是陪伴還是能給她少許溫暖的吧。

她躺在隻有在電視劇裏才會看見的手術床上,她看了一眼四周,擺放整齊的、各式各樣的手術刀,還有雪白的紗布、還有……那張放在角落的、象征著死亡的蒼白的布單。

“哢噠”

直射雙眼的明黃色手術燈,超乎想象的高溫。

“能確定不用麻醉嗎?”

“是的,教授建議不用麻醉。”

………

她看著每把手術刀從眼前晃過,清晰地聽著刀割開肉的聲音,很認真的感受每一針。每一刀都是那麼的清晰、每一下都是疼到骨子裏,她要記住這種疼,永遠記住。這種親眼看著、不能入睡的滋味真是永遠都不能忘啊!

握緊的雙拳、緊咬的嘴唇,這每一下的疼都刻骨銘心。

“要是疼就說出來,我會適當加點麻醉。”

“沒事,我…還好”她鬆開被咬的已經流血的嘴唇,扯開了一個虛弱的微笑。

她閉上了眼睛,感覺到汗水已經滲透病號服。她握緊手,她要記住這種疼,她要熬過去,他要回去,讓他們雙倍奉還!

她知道手術室外麵還有四個人,她知道他們的擔心、她明白他們的心疼、她也知道他們的無奈,但是,她要翻身、一定要翻身。

她笑了,這笑容很淡、很淒美、很讓人心痛。

這痛、比起那天的痛,還不算什麼吧?

今天所承受的一切,她會十倍奉還。

嚐過痛的滋味的人,才不會輕易的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