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農活不緊了,年輕人都外出打工賺錢去了。村裏的留守集團多數是拉不動弓、射不出箭的老弱病殘,平時就無要緊事可忙,整天泡在棋牌和閑話裏。所以一猜到嚴根富家去接女兒的新鮮事,一些有閑情異趣的人,便耐心等待著看好戲。同時,他們的種種猜想也帶著議論,在村裏義務傳播著,為這次迎送親人做著輿論準備。村黨支部書記聽到風聲,覺得這是村裏一件新鮮事,應當認真地辦一下,就趕緊給電視台打電話查問,電視台說是真的。支書急忙說:“哎呀,這讓我們有點措手不及,你們能不能明天再來,讓我們準備準備……”
電視台的人道歉說:“對不起,我們考慮不周……不過你們現在準備還來得及。”於是黨支部書記召集在家的支委開了個緊急會議,決定布置一下會場,安排了幾個人講話……
人們盼望的時刻終於來到了。從村外的林蔭道上傳來《今天是個好日子》的歌聲。歌聲漸漸近了,又響起了劈劈啪啪的鞭炮聲。恰好學校剛放學,一群活潑天真的孩子,敏感地從各條小路、各家院落裏聞聲跑出來,蹦跳著去迎接。
村裏這些孩子,比城裏孩子關注新事的興趣濃得多,見三輛車掛著橫標進了村,感到特別新奇,都跟在後麵追,很快就聚集在賀玉秀家的院子裏。緊跟著,大人們也絡繹不絕地湧進來了。院子裏自然形成一個有相當規模的會場,個個等待著“好戲”開場。
這時,村黨支部書記滿麵春風地來了。他把嘴裏的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撚滅,咳嗽了一聲對大家說:“喂,大家別嚷嚷了,今天咱們在根富子家院裏舉行一次迎親人儀式,啊,因為這是電視台辦的,咱知道得遲了一點,所以沒來得及通知大家。現在來的人不少,說明大家對這事關心。我要求大家不要吵鬧,不要亂動,好好聽著,別讓你們那不文明的樣子錄到電視裏,給咱村裏丟人。帶娃娃的人注意,別讓他們哭鬧……”
車已經來了,村黨支部書記還沒有說完,隻好停下來去迎接客人。他先和電視台的張揚握手,互相問候。其他幹部倒茶遞水,招待客人,維持秩序,指揮大家麵向汽車站好。隨後,那位司儀姑娘說:“鄉親們,你們好!現在請大家安靜……”
這美好的嗓音一喊,嗡嗡的嘈雜聲便戛然停止了。司儀接著說,“迎親人儀式現在開始。”照例又是一陣熱烈的鞭炮聲。
炮聲剛落司儀就說:“首先由村黨支部書記講話。”村支書清了清嗓子說:“來賓同誌們好,全體村民好。今天在咱村舉行這次迎親人儀式,是件大好事,是我們學習政策法規和提高認識接受教育的一次好機會。這是電視台給我們提供的一次機會,我代表全村人感謝電視台的領導和全體工作人員!我們得到這個消息以後,開了個緊急支委會,會上我們一直認為,根富和玉秀把親生女兒拋棄,這確實是個大錯誤。但是他們能堅決改正錯誤,要求把孩子接回來,這是值得表揚的,我們要求大家學習他們這種勇於改正錯誤的精神。大家別笑,有什麼笑頭?現在的確還有不少人存在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沒有女的。你從哪裏出來的?娶媳婦的時候娶什麼?所以那種思想如果不糾正,說不定什麼時候生下個女孩兒就扔掉了!所以我們要借這個機會好好學習學習!原來我叫他們講一講話,他們說,咱講話沒分量,有時候還不如放屁呢。不如學一學法律,法律是硬頭貨,你不聽叫你喝一壺。對,下麵就由支委們給大家宣讀幾個文件。對不起,我怎麼把主持人的權也奪了。啊,能行?能行咱就先學習一會兒吧。喂,大家注意聽,孩子們別嚷嚷!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