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3)

李枝榮沉重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喬澤接著說:“我認為這是一種社會公害,對社會文明的危害有多大,我沒研究過,但對我個人心理上的影響和傷害卻是終生治不好的。甚至使我的性格都扭曲了,還直接遺傳到子女身上。這些我深有體會啊!我想你們兩個也不會沒有感受吧。寶貝,你寫的文章好,能不能就這個問題寫上一篇,讓媒體都重視一下,引起社會關注?”

本來特別高興的一對同學,這時的情緒竟一落千丈,誰也不說話了,喬澤的情緒也不好了。屋裏空氣變得特別沉悶起來。

這情景勾起了尚翠菊的記憶。她長歎了一聲說:“想起他們小的時候啊,我的心都落淚呢!哪一個撿回來的時候不是快不行了呢?都是送到醫院裏搶救活的。笤帚疙垛這麼小的個人,什麼也吃不下,我們白天黑夜不敢眨眼地輪班喂奶,熱了不行,涼了不行,真難將就啊,硬是從閻王爺手裏奪回來,又一把屎一把尿養大……”

路寧說:“媽,別提那些傷心事了,怕影響你的身體。”

尚翠菊也不願提起這些往事,抱上孩子到臥室去了。喬澤還沒走出那沉重回憶的沼澤,滿臉的傷感:“是啊,小時候不易呀!這一點,咱們三個可能有共同語言。聽養父說,我是從河灘裏撿回來的。可能是剛發過洪水,我全身糊的是稀泥,要不是還能動彈幾下,誰也不知道是個活物……所以給我起了個‘泥娃’的名字。後來上學了,嫌不好聽,才改成喬澤。撿回來用溫水衝洗幹淨才發現右手多了一根指頭——這可能就是被丟棄的原因吧。當時正是深秋,養父見我已經奄奄一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脫下衣服把我裹回來,我活了,他卻凍得病了一場。我是養父用生命換下的,等到快兩歲時才給我做了手術……”

尚翠菊聽到“泥娃”這名字和“右手多一根指頭”的話,心裏咯噔一下,想起了曾經奶過的那個孩子,就過來有意識地看著喬澤……隨後她走進臥室對老伴悄悄說了剛才的發現。

李枝榮興奮地說:“難道他就是咱奶過的那個泥娃嗎?先別打擾他們的談話,一會兒再問問他……”他站在一旁看著喬澤,想從他臉上找到當年的影子,然而歲月對他修改的幅度太大,幾乎全部刪除了他的稚嫩和水靈,卻增添了許多成熟和老練……

他們三人談得更深入的時候,路寧傷感地說:“咱們的親生父母為啥就那麼狠心,直到今天我都難以理解!”

寶貝說:“也,可以理解,這,這是愚昧的,劣根性,所造成的,也不應完全恨他們,個人。你看嘛,被遺棄的,不是女孩,就是有殘疾,要不,就,是私生子。說實話,這些年,我,就怕別人懷疑我是,私生子。心理壓力,特別大!”

喬澤寬慰地說:“寶貝,別那樣想,即使是,那也不是咱們的罪過。咱們無法選擇嘛!所以,我還是那個想法,你寫一篇論文,或者把咱四個人的遭遇寫一篇報告文學……”

寶貝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不好,太,太蒼白,無力!我建議,寫一篇,宣言性的,東西,既短小精悍,容易傳播,又有,有鼓動性。發到網上,同時刊登到,報刊上,能起到,很好的宣傳教育,作用……”

喬澤興奮起來了:“好!這個主意太好了!寶貝你寫,寫好後我找報刊去刊登,同時在我的博客上發!我敢肯定點擊率決不會低……”

金寶貝慎重地說:“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那我一個人,可寫不好,咱三個人,研究著寫。”

“行啊!”路寧讚成地說,“想不到咱今天相見,竟成了個棄嬰問題研討會了……要不要發個聯合公報?”

三個人都笑了,接著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起來,寶貝一邊記錄,一邊起草。尚翠菊一直在一旁端詳著喬澤,想問什麼,又怕影響他們思考,隻好暫時放棄。

三個人議論了一陣後,寶貝執筆寫成了草稿。又修改了幾處,就定稿了:

棄嬰宣言

一種愚昧的觀念和它愚弄下的愚昧行為,數百年來將無數孩子推進災難和死亡的泥潭。這種災難是遺棄親生子女的社會劣根性造成的。它斷送了無數可以成為人才的小生命,汙染了和諧文明的社會環境,玷汙了健康高尚的道德領域……目前這種劣根性不僅沒有根除,而且仍在暗中發展蔓延……我們就是這種災難的殉葬者,給我們留下終身的切膚之痛和不愈的傷疤。

我們很不幸,一生下來就被親生父母殘忍地拋棄野外,任風吹日曬,雨欺雪淩……然而,天無絕人之路,高尚的好心人精心地收養和撫育了我們,人道的社會寬容地接納和教育了我們,使我們長大了,懂事了。我們這些在遺棄罪惡中幸存下來的人,有責任、有必要向世人釋放我們的心聲,表明我們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