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翠菊見他這麼誠懇,原來憋在心頭的火氣已經消了大半。她長籲了一口氣,寬容地說:“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別提它了!孩子,沒事,我們的傷也都不算重。再說,我也不一定是你碰倒的……”
“大嬸,我記得你穿的這件衣服,在電視上我就是憑這認出你來的。我準備到派出所投案自首,又想到你正在看病照看孩子,急需錢花,這才找來先給你們送點看病養傷的錢。隨後我再去自首。我知道自首能減輕處罰,可是一旦我進去,說不定多長時間,我就無法盡快給你們送錢了,那就又耽誤不少時間……”他從衣袋裏掏出一個紅紙袋,“這些你們先用著,等我出來後再說……”
尚翠菊說:“不就是碰了我們兩個人嗎?我們現在已經好多了。你別把事情說那麼嚴重,我看這也夠不上犯罪。就算是犯了個錯誤吧,你隻要知道錯了,改了就好了。別去自什麼首了。你這錢,我們也不要,你還是拿回去吧!”
“大叔,大嬸,我這個人毛病太多,自小就愛喝酒、打架、撒野……過去我滿不在乎,還認為自己仗義,是條漢子!最近報道你們家的兩次電視我看了以後,感到特別慚愧,哎呀,心裏不知有多難受。特別是第二次,電視裏已經不點名地批評了我,警告了我,我更坐不住了。想來想去,終於認識到我是個賴皮,真該進去好好受一次教育了!”
劉雲鵬說得特別動情,眼裏淚汪汪的,看樣子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雲,劉雲什麼?啊,劉雲鵬。”李枝榮很嚴肅地說:“你大嬸如果真是你撞倒的,有你這種認錯精神也就足夠了!用不著給錢。你聽我說一句,世上有些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我隻希望你能夠徹底改掉那些壞毛病——如果真像你說的有很多毛病的話。”
“大叔,我實在是沒法掏出心來讓你看,今天就把話擱這兒,今後你看我的行動就是了。我知道,我在道德良心上欠你們的賬太多了,這比欠下幾千萬塊錢壓力還大!它讓我做夢都感到情虧理短,如果不還清這筆賬,就老像塊石頭壓在心上……對了,電視裏說你們的女兒得了那種不好治的病,我願意給她捐獻骨髓,從現在起,我隨時準備去醫院驗血……”
這回李枝榮受感動了:“雲鵬啊,我們謝謝你……但是,錢,我們不能收,你還是拿回去吧!”
“大叔,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不能收回,那是我的心意,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就別推讓了。那裏麵還寫有我家的住址和電話號碼,你們記住,要常聯係。如果我能早點出來的話,我就盡快來看你們。我是跑運輸的,別的本事沒學下,隻會開車,有一輛破客貨,拉人拉物都還行。你們需要幹力氣活,或者要用車的時候,隨叫隨到!”
那個紅紙袋像一塊燒紅的鐵,燙得李枝榮的手直發抖。正不知如何處置的一刹那,劉雲鵬已經跨出門,對他們說了“再見”。老兩口激動地要把他送到樓梯口,又被劉雲鵬堵回來了。
樓下車一聲響動遠去了。它把劉雲鵬帶走了,但那心直口快,敢於亮醜的形象卻清晰地留在老兩口的心中,而且讓他們想到好多問題:他為什麼要這樣?多少年的賴皮,怎麼幾天的工夫就變好了?這是真的嗎?是形勢所逼?是良心發現?是自我表現?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李枝榮拿著錢,疑惑地對老伴說:“這小夥子可靠嗎?要像他說的那樣是多少年的浪子,真能突然變好?他是不是另有什麼目的?”
尚翠菊心裏也發毛:“我看他這些錢可不敢動,咱把情況彙報到居委會,對他還得防著點兒,先觀察一段再說,怕惹出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