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卦？”半夏不知道男子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乾卦是易經第一卦，表示極陽之像，象征天行剛健，自強不息。”
男子搖了搖頭，道：“你說的隻是凡解，沒有加入自己的看法。乾卦的卦象從潛龍勿用到見龍在田，從或躍在淵到飛龍在天，直到最後亢龍有悔、群龍無首是在講一個過程。陽乃外衛，陰乃藏精，從潛龍勿用到群龍無首是從一個孕育的狀態，到另一個孕育的狀態。可以講文明從一個平穩的狀態發展到另一個平穩的狀態。”
這一番話讓半夏滿頭霧水，但還是隱約發現了關鍵點：“您是說修羅發展出了另一個文明？”
青衫男子滿眼讚賞的看著半夏：“小友果真是聰慧之人，我們的文明可以講是剛柔並濟，以天下之至柔，馳聘天下之至堅。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無不為。讓自己處其低，讓江河自己流入，以成為百穀之王。而我們最為唾棄的修羅，在跌跌撞撞中竟然走出了一條新的道，和我們截然不同的道。”
半夏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修羅最初就是潛龍勿用，被我們所唾棄，而三生萬物，可以講是三生萬道，修羅在跌跌撞撞中摸索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這條道讓修羅蓬勃發展，飛龍在天，最終到了群龍無首，達到了文明的新階段。”
青衫男子聽到此番話，哈哈大笑道：“小友真是穎悟絕人。”說完大步到桌前，重新跪坐，舉杯正色道：“沒想到千年後竟能遇到一位知我意者，實乃大喜之事，本該千杯而醉，無奈隻有清泉一壺，我敬小友一杯。”
半夏連忙端坐舉杯，道：“前輩乃曠世奇才，晚輩真心敬佩，這杯茶該我敬您才是。”
兩人舉杯將茶一飲而盡，半夏才恭敬地問道：“修羅既然和我們走不同的道，那他們的道又是什麼樣子呢？”
男子歎口氣緩緩地說道：“我們是處其低，成其大，清心寡欲才能借助自然的力量。修羅則不然，他們追求力量，信仰欲望，一切行事隨心所欲，從不克製，是欲望的信徒，也是欲望的奴隸。得到的越多，想要的東西也就越多，所以他們要麼毀滅，要麼成為更強大的存在。修羅數目眾多，采用養蠱般的培養方法，萬中存一，活下來的那個便成為真正的阿修羅，是所有人的噩夢。”
半夏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也就是說，他們不再信仰天道，而是自己的道？”
男子冷笑一聲：“所謂的天道，也不過是三千大道中的一條而已，隻不過我們自詡自己走的是真正的道，所以奉其為天道。我們從自然中汲取力量，他們從自己的精神，自己的欲望中汲取力量，沒有孰高孰低之分。文明不同，道德要求也就不同。我們克製欲望，同情弱者，產生了自己的社會準則，修羅觸犯了我們的準則，所以他們是十惡不赦的惡鬼。但對於修羅，餓了就要去殺人吃肉，怒了就要拚你死我活，這是他們的準則。”
半夏深以為然道：“所以有一句話講，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和修羅走的是不同的道，所以衝突從一開始就已經埋下禍根。”
青衫男子深深地看了半夏一眼說道：“我要是有小友這種覺悟，也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我當時年輕氣盛，認為修羅可以走出自己的道，我也行！神農嚐遍百草方知哪種藥可以治病，所以我主動把修羅之血注入體內，來感受力量的變化。”
“那您不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嗎？”半夏很是敬佩眼前之人，但是對於他的做法卻不敢苟同。
“我願意下山抗擊修羅，本來就已經看淡生死了，更何況修道之人一生都在求真，但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隻有親身經曆過才知道。下山前的修道隻是追隨前人的足跡，而今我卻有機會走出一條新路，這種誘惑我又如何能抵擋得住。”男子自嘲地說道。
“正所謂朝聞道夕可死矣，孔聖人尚且如此，何況前輩乎。”半夏有些理解眼前男子當時的抉擇。
男子點了點頭道：“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近。我一心求道，妄想從自然、自身兩方麵獲取力量，卻不知道心早已動搖。最後沒能抵擋住修羅之血的影響而走火入魔。”男子目光深邃，讓人看不到其內心的波動。
半夏一臉驚愕道：“前輩您是從魔障中自己恢複過來了嗎？”
男子一臉淒然道：“我哪有那種本事，我走火入魔後瘋瘋癲癲犯過不少殺孽，被師門抓住，本該將我就地正法，但念在我抗擊修羅有功，所以用無上仙法將修羅之力逼到我的一魂一魄之中，再用分神之術，將這一魂一魄剝離、封印。”
半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也就是說您現在隻是一魂一魄？”
“對，我就是那修煉過修羅之力的一魂一魄。”男子突然陰森森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