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性死亡(代序)(1 / 2)

[美]亨利·米勒

自然,自在;自然而然,自由自在……

永恒的此時此刻,這無限延展的時刻是火焰和歌聲的時刻。他將永生解釋為對無限存在的妄想。他認為這種活的死亡是煉獄,人永不停息地在裏麵掙紮。隻有在他成功地確定了情感經曆的標準時,他才斷言自己有了人性。隻有此時他才具備真正的人的模式,無需顧及道德倫理、法律、習俗等,任憑各種衝動的驅使。他擁有一切,他接受各種影響——所有給他滋養的事物,一切都滋養著他!對他來講不論什麼都富含養料,哪怕那是他還不能理解的事物,特別是他還不懂的東西。除了自己的良知他不受任何事物的支配,他接受了創造思想的重任。在嚴肅、渺小、過時了的自然主義與弗洛伊德心理學動機彙聚的公共遊戲之後,他可以藉此找回一種宏大有力的表達方式。

他不僅極其優秀,而且過於偉大。他每次精神上的降生都伴以夢境,夢見不能的、超凡的事物。夢中他能夠超脫生與死的輪回,避開鬥爭與衝突,生命的痛楚與不幸。他的詩便是傳奇,他將自己深藏其中,講述他自己的現實,自己的經曆,借以傳達生與死的秘義。他將自己埋葬在詩的墳墓中以期獲得肉體存在無法得到的永生。火的光輝及其預言的希望反映了他對生命永恒的信仰,對青春常駐、活力永存、生機無限的信仰。

中國文化的最高理想始終是一個對人生有一種建築在明慧的悟性上的達觀的人。這種達觀產生了寬懷,使人能夠帶著寬容的嘲笑度其一生,逃開功名利祿的誘惑,而且終於使他接受命運給他的一切東西。這種達觀也使他產生了自由的意識,放浪的愛好,與他的傲骨和淡漠的態度。一個人隻有具著這種自由的意識和淡漠的態度,才能深切地熱烈地享受人生的樂趣。

每次在現實世界中失敗之後他都極強烈地求助於創作幻想,在藝術中創造出一種虛擬的勝利,這既非是對生命的降服也非是對死亡的戰勝。他的一切敗跡都反映了他麵對無情現實時所表現出的脆弱的人性。其主要動因就是導致毀滅的欲望的有力碰撞,他同現實的鬥爭是他內心自我鬥爭的反映。這本書對他來說其實無足輕重,惟一重要的是他通過書寫所體驗到的東西,這就是抉擇和奮鬥。

事實上,他所承擔的任務並不是戰鬥,而是大眾的徹底屈從,這是一種無論何時何地的徹底屈從,而且希望能向全宇宙的人發出消極的聲音。這種聲音既沒有抗議,也沒有伴隨假借他人名義而亢奮地揮動武器,沒有!他隻帶著低聲、鄭重、無法動搖的否定與完全冷靜了的、經過深思熟慮了的拒絕。

一個人進入成人階段時應該表現出成熟的個性,開始承擔責任。他認識到自己的真實本質、自己命定的角色時,仍然童心不泯,賦予自己力量和勇氣,行使權力。當肉體的、根深蒂固的神聖特征受到重視的時候,太陽神式的夢想型與酒神式的迷醉型在莊酷式散文中交錯彙合。他既不將自己獻祭給文學,也不為人生犧牲文學。他能夠不抱信仰地活著,但是依舊對文學以及人類的思考懷著充沛的愛心。

《聖經》羅馬書第十二章第二節上寫著:“不要模仿世人的行為和習慣,要徹底改變自己,在思想上和行為上成為一個截然不同的人,擁有一個新的生命,然後你就可以從自己過去的經驗中得知,上帝的道路是多麼適合你,能夠賜予你所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