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紀992年夏,一場連綿不絕的大雨席卷了整個九州大陸。入夜後,雨水如同一片黑幕,將整個世界籠罩其中,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黑暗。
第七夜,黑暗幾乎濃鬱成實質。即使點著油燈或蠟燭的房間,燭光也隻能照亮周邊的小片地方。人們早早就放下手中一切活計,鑽進有些潮冷的被窩,準備睡覺。或許明天,雨就停了吧,不少人這麼念叨著。
然而當吹蠟燭的嘴還沒張開,手中的蠟燭自己就滅掉了。是自己手抖了嗎?為何自己身體也開始跟著晃動?這是什麼錯覺?隨著各種東西倒地甚至打碎的叮當聲入耳,人們突然反應過來,地震了!
整個世界頓時陷入了恐慌。衣尚未蔽體目不能視物,然而無所謂,人們或躲進被窩瑟瑟發抖求各路神佛保佑,或沒頭蒼蠅般胡奔亂撞,當然也有人冷靜地憑記憶往門口走去甚至爬去。這時候,呼喊哭叫聲,東西摔倒聲,甚至還有房屋倒塌聲……整個世界喧騰起來,這濃稠的黑夜似乎都被攪動起來了!
就在此刻,一條自南向北的閃電橫穿了整片夜空,全世界都被短暫地照亮了。當人們眼中的亮光尚未褪盡,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隨之而來。這道雷聲是如此響亮,以至於正在啼哭的嬰兒都暫時安靜了下來。雷聲退去許久,人們才慢慢回過神兒來。這時候,有眼尖的人突然發現,雨水似乎開始逐漸變小,天色也明顯的亮了些。天可憐見,這大雨終於要停了嗎?
誰能給個答案?
大陸東方海外的某個小島上,一位身著簡易青布道袍的老者,在臨水的一處八角亭台中孑然而立。疾風驟雨不斷,也沒能吹亂他的道袍和白發。看著遠處一波波襲來的滔天巨浪,老者眉頭緊皺,左手不停地掐算著什麼……
大陸西方高原的某個寺廟中,一位敲著木魚閉目打坐的黃袍老僧,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睜開了雙眼。深邃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前方的無盡荒原,望向那翻騰不斷的雷淵。數息後,老僧有些疲倦的再次閉上雙眼,雙手合十道:“我佛慈悲。”
大陸南方的連綿大山前,一位不怒自威的紅發紅袍老者,在等待著什麼般,遙望著遠方那些沉寂了近百年,此刻卻驟然集體噴發,似乎想要照亮整個夜空的火山。不久後,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老者身邊。雖然臉上罩著薄紗,但觀其身形裝扮,顯然是個窈窕女子。兩人似乎是舊識,交流數句後,便背道各自離去,而女子飄向的方向,正是那噴火的群山中。
大陸北方的迷霧暗林前,積水漂浮著落葉,在林間打轉。一個一身黑袍的瘦削老者,似乎與他腳下的樹、與這個黑暗的夜完全融為了一體。望著閃電過後北方重新恢複的無盡暗夜,老者若有所思。許久後,方才聽得他喃喃道:“要開始了嗎?”
第一卷雍州
第一節攬工漢
豫紀992年,雍州,菩提郡,藥王鎮。
“我聽說這次地震,受災最嚴重的就是中州了。”
“聽剛從那邊逃難要飯到我們村兒的人說,對比起中州,咱們雍州都不像也剛地震過。說是中州那邊的房屋都是連片兒倒塌的,尤其是這場大雨下的大河都決口了,那些僥幸沒被砸死的,結果被洪水衝走了。”
“官府說了,這次洪水是千年一遇的。聽說大河兩岸大片的村子,都被大河衝的沒影了。淹掉的農田更不知道有多少,估計今年要餓死不少人了!”
人來人往的天橋下,一群穿著短汗衫的大漢席地而坐,吐沫星子滿天飛,如同親身經曆了不久前的那次大河決堤一般,聽得旁邊蹲著的幾個年輕小子也是一驚一乍的。
“哼,天塌了,地陷了,自有個高的頂著,還輪不著你們瞎操心。”居中一位草帽壯漢,吐出一個悠長的煙圈,甕聲說道。
剛剛為餓死人感歎了一句的那個瘦子青年,聽到壯漢的嘲諷後隻是嘿嘿一笑,然後向草帽壯漢湊近了後低聲問道:“老王叔,聽說雍和寺的佛爺們這次親自下山來救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