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為方阿姨操辦喪事的是她的前夫,他神色複雜,低著頭忙碌著一切,絲毫沒有理會旁人的指指點點。
他今後必是一個痛苦的人,他不僅要背負著被人的指責,還得背負方阿姨離世的內疚。也許,他會在每當下起雨來,就會情不自禁站在窗前,也許他會眺望著眺望不了的遠方,往事會浮上心頭,所有思緒都言說不盡。
雨滴落在大地上,會有一種特殊的氣味,那時平日裏無法聞到的,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我們可以把記憶藏在這樣的氣味裏,並且不被輕易忘記。
齊奶奶的老伴一周前去世了,被一輛大貨車直直的壓了過去,小部分內髒都裸露在了外麵。
齊奶奶的老伴在屋裏呆不住,喜歡到處溜達,偏偏那幾天陰雨連綿,在家已呆了好幾日的他,趁齊奶奶在午睡便出去了,誰知,這一出行,便一去不複返了。
齊奶奶得到消息的時候,眼淚直流,嗚咽的哭聲不像是從喉嚨發出來,倒更像是從心底發出的。
子女都不敢讓她去見老伴的遺體,怕她受不了,可齊奶奶倒不是這樣想的,她是一定要去的。
那天,她穿著最昂貴的衣服,化了一個很精致的妝,趕到殯儀館,和老伴告別,齊奶奶在她老伴耳邊說了很多話,然後淡然的看著他被推進火化室。
那一天,她都沒有掉過一滴淚。那一場雨帶走了齊奶奶的老伴,沒有濃墨重彩的經過,僅是一筆帶過了所有的沉默。下一次下雨的時候,齊奶奶會不會難過,她的淚水會不會無人來拭,任它滴落在地板上,發出雨滴落的聲音。
因為不知道今天會下雨,所以出門的時候沒帶傘,雨水打濕了我,我站在角落裏像個傻孩子,每一個路過我的人,都會扭過頭來注視我,但沒有一個人,會問候我。
小時候,我以為下雨是老天在哭泣,長大後,我才漸漸明白,那是人在哭泣。
而我眼前的伊素,那是一個好姑娘,她一定會幸福的。伊素說,他想做一個記錄者,記錄每個過客的故事。可是那都是沒有意義的,命運的安排,一定有它自己的意義。
可是,我永遠不會把這些話講出來,我不會告訴伊素。
伊素有她自己的生活模式。不管對誰來說,都不重要。
最可貴的,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我,夏羽音很高興認識伊素。我可以麵對她,把內心所有的故事講出來。
而且,在講出來的瞬間,我隻覺得,回味無窮,卻不會感傷。
如果換一個人,我可能會覺得無奈。
錯過馮樂文也好,錯過誰都好,我們隻有失去了,我會更加懂得珍惜。
才會明白這個世界的可貴。
有人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世界。
屬於你我的結尾是,你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這個有我的地方。
剛剛,我才明白,天邊的夕陽是孤獨的,它努力的奔跑,不願逗留停下,必定是在追逐,而追逐的路途,注定孤獨。
這些年,我總會在夕陽落幕的時候,思考人生。最遺憾的是,再一次去長江廣場看日落的時候,我會想,不管生活變成什麼樣子,隻要快樂幸福就好了。
窗外,已經透出些許亮光了,新的帷幕拉開了,我又要上路了。我想,我會害怕的,在某個時刻、某段路途,我也會快樂的,在某個時刻、某段路途;微風拂麵的時分,我會呆呆的站在某個地方發神,想起一些事情又忘記一些事;我會哼唱我最愛的那些歌,裝出很深情的樣子,去想起一些人;我會在滿天星光的夜晚,給突然想起的人打個電話,不害羞的說我想他;我想靜靜的活在這平凡的生活裏,再尋找那些絲絲點點的美好。
天海一色是蔚藍,痛快一程是浩瀚。半步跨出來,再隔一步就抵達。
上天寫下了謎語,有人猜出來了,有人沒猜出來,猜出來和沒猜出來的區別就沒猜出來的人會一直去猜罷了。
不再去追問了,知道了也沒有什麼作用;不再去固執堅持了,堅持到最後並不是最好的結果。
當歲月唱起那首歌,我想起了你,想起了過去的自己,想起了好多事;當歲月唱起那首歌,我放下了執念,我看清了過去的自己,我不再迷糊的站在原地。
當歲月再唱起那首歌,該回來的會回來,該離去的會離去。
今天這些話,麵對伊素說了出來,我覺得人生輕鬆了好多。
我終於不再那麼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