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嘛——”江正怡女士猶豫著。
我感覺江正怡女士兩眼正盯著我的後腦勺看,忍不住提示她:“不用擔心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怕我再闖出什麼禍來,在全世界人麵前給你丟臉?”
“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
“對你橫刀奪愛的‘野女人’?”
“你得理解媽媽。你說我長得夠花一樣的了,如果她比花還漂亮也就罷了,偏偏——”
“好端端的一泡牛糞,把花拔下來,把枯枝敗葉插上去了,哪朵花的自尊心不受傷害?哪朵花不生氣?換了佛祖,想想也會火冒三丈。理解。但為什麼是明天,而不是等奧運會結束了呢?這段時間人們都看體育比賽,或者就為了看運動員,沒心思閑話牛糞和鮮花。”
“問題是房子已經賣了,人家明天就過來人重新裝修。”
我站起來,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江正怡女士:“江女士,您做了半輩子飯了,應該知道跟您兒子商量做什麼飯,和把生米做成熟飯了來叫您兒子吃,是兩碼事。”
“當然是兩碼事。”江正怡女士拉我坐下,“你愛媽媽對不對?”
我瞪著江正怡女士,感覺自己的忠心受到了汙蔑。如果我不愛江正怡女士,我當時早跟著“野女人”做她的繼子了。
江正怡女士用她慣用的微笑平息我內心的怒火,說:“你不用費勁說話,點頭搖頭就行。”
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你恨‘野女人’是不是?”
我依然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你離不開媽媽,不想讓媽媽被‘野女人’惡心死,活活氣死是不是?”
我機械地點點頭。
“所以,為了離‘野女人’遠遠的,不管媽媽想出了什麼主意,做出了什麼決定,不管你內心願不願意,你都會聽媽媽的話對不對?”
我習慣地點點頭。
“得。幫媽媽把東西打包,準備南下,開始我們的勝利大逃亡吧。”
我不情願,卻又不得不站起來,在江正怡女士的指揮下,和她一起把一些必需品打包。
隻要能和江正怡女士在一起,至於是南下,還是北上,東躲,還是西藏,我都無所謂。具體去哪個地方,城市,或者鄉村,那怕是深山老林戈壁荒漠,我也無所謂。
北京城又不是“野女人”家的,且打起架來,抓臉揪頭發又不是隻有“野女人”才會。所以,我關心的是江正怡女士為什麼會一味地選擇逃避。
這好像不是她以往做事的風格。
電腦也已經打包了(這讓我想到,我們要去的地方至少還通電),和五個皮箱堆在客廳的一角。
我無事可做,看到江正怡女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茶,就坐到她身邊,從她手裏拿過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問她為什麼會變得如此怯懦。
“你昔日北大才女的傲氣,怎麼一遇到‘野女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看見一坨屎就想躲開,這是人的本能,與怯懦無關。”
江正怡女士說完,捉住我的左手,另一隻手從茶幾上揪了一片麵紙,先低頭朝我左手大拇指上戴的那枚戒指嗬了一口氣,接著用麵紙擦拭起來。
“本能……”
我把頭枕在沙發靠背上,望著頭頂船形的吊燈思索著,希望就這兩個字和江正怡女士再說些什麼。
這時候,頭頂的船形吊燈突然猛烈地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