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對真相充滿了好奇,陳修儒的做法既大膽,又似乎是為了維護什麼,可他的言辭,已經對皇室的威嚴充滿了挑戰。如果不加以遏製,若成風氣,豈不是讓皇室威名掃地?那他司馬家還如何穩坐江山?還如何治理政務?
“殿下可曾聽過一句話,叫做‘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臣既然做了朝廷命官,自然就是為了皇室,為了百姓而敢於直言。臣身為大理寺卿,若是連最基本的事實都懼於去認定,豈不是讓人笑我泱泱中原,竟無一人正直直言嗎?若殿下執意以為臣不敬,大可治臣之罪。但為事實而死,臣甘之如飴!”
如此地堅強不屈,如此的威武不能屈,司馬明雖然是那樣一個精於心計的人,卻是十分欣賞陳修儒這份平靜淡然和敢於直言的。
否則,當初他也不可能任用陳修儒,更不可能讓他坐上大理寺卿,那樣一個重要的位置。
“好一個‘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好一個‘為事實而死,甘之如飴’!好一個陳修儒!本宮果然沒有看錯你!說吧,隻要你說的事情有足夠的理由需要皇帝回避,本宮在皇帝麵前保你不敬之罪!”
這樣的年輕人,諍言不諱,雖然言辭犀利,正直敢言,卻從不虛以委蛇,沒有其他文官那些彎彎繞繞,反而更讓人覺得可愛,可親。
司馬明的心情極好。雖然今日,陳修儒所說的那些事情,已經足以讓他對這個世界上他唯一信任的人不再相信,可他卻似乎有了另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陳修儒,一個文官,卻有著武將一般的豪爽直言。
“謝殿下!”
感謝的話,似乎隻是為了應付場合,陳修儒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兒受寵若驚的樣子,司馬明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淡淡一笑,掩飾過心中的一抹不適。
他早已被人奉承慣了,當初雖然陳修儒也曾屢屢如此對他,他卻總是當作沒有看見這麼個人,也從來沒有聽到過他說話。
今日,真正隻麵對他一人,司馬明才猛然意識到,原來這個人說起話來,不管那話語的意思是什麼,都足以讓任何一個人氣得牙癢癢。
明明是受了恩寵的事情,他卻偏偏答得那麼理所應當。好像那份恩寵本就應該是這樣,他本就沒有什麼罪似的。
“罷了,還是說說你要跟本宮說的事情吧。”
若是再說其他的,他真擔心自己會被這個臣子給氣死!
陳修儒依舊是那樣風輕雲淡,寵辱不驚的模樣。他看了看秀兒,起先開始說了起來:
“二十年前,有一個大戶人家。這家的當家人娶了兩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位自然是夫人,另一位便做了妾侍。隻是,這位夫人卻並不如妾侍那般受寵,所以屢屢心中不忿。
不過,雖然心中總是十分氣憤。那位夫人對這位妾侍還是很好的,兩人親如姐妹,時時同進同出,讓人覺得這個家庭是一個非常和睦的家庭,也有太多的人羨慕這個家的家長,竟有這樣好的運氣,可以娶到一位識大體的夫人,又可以娶到那樣驚才絕豔的一位女子。
兩女共侍一夫,可這位當家人卻注定了不可能隻有她們兩位妻妾......”
陳修儒講述著,司馬明心中卻也不無感慨。
他是帝王,是這天下的主。所有人都想著如何拉攏他,他的後宮又怎麼可能隻有兩個女子?雖然當初他們二人相處的十分融洽,而且對待後來者也都是那樣的謙良恭謹,從沒讓他費過什麼心,所以,他才會那麼信任這位妻子,將後宮所有的一切都交給她來打理。因為,他相信她會好好對待那些女子。
這些年來,他一直這樣認為,也一直都是那樣的信任她,所以才會立下永不廢後的誓言,就是怕後宮有女子得寵,而對她不敬。
“可這位家長沒想到的是,那位夫人早已對這位妾侍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位妾侍生吞活剝,扒了皮,抽了筋,都無法解她心頭之恨。所以,才會有了那位妾侍的悲劇,才會有了後來的事情......”
司馬明更是震驚。他當然知道陳修儒所說的家長是誰,當然知道他所指的妻子又是誰。轉頭看向身邊人,她的臉色卻早已可以稱得上十分的慘敗了。那雙曾經不可一世的溫柔眸子,這一刻卻充滿了恐懼和害怕。似乎有一隻令她害怕的猛獸,正在用力的撞破禁錮它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