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的恐懼達到了有史以來的巔峰,我哆嗦著說不出任何話,腳步更是踉踉蹌蹌。我直到這個時候鎮定要好過於驚慌失措,可是情感早已越過了理智,讓我的腦子幾乎無力再做任何的思考。
我明知道這樣的舉動可能會愈加激怒那個日本兵,可是卻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行為。那個日本軍官聽到聲音朝我走來,我低著頭不敢看他,從我的視線望過去隻能夠看到擦得鋥亮的皮靴以及一絲不苟的軍服下擺。他先是用日語嗬斥了那個日本兵幾句,想來無非是在怪他行為失格,我聽到他反複提到“高橋”,想來應該便是這個士兵的姓氏。那個軍人轉過頭來又用中文同我說了一句“對不起”,而我卻覺得這樣的做法更顯得惺惺作態。
本來熱鬧喜慶的會場很長時間被籠罩在寂靜的陰霾裏,排隊接受盤查的人和日本兵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大家皆是沉默不語。過了許久,卻看到一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子被推推搡搡地趕了出來。那個名叫高橋的士兵用力地他踢倒,明晃晃的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隻要稍稍用力,那層薄薄的皮膚立刻便會被刺穿,血液會像熔岩一般噴湧而出。男孩子的身旁掉落著一把袖珍手槍,那種尺寸的手搶過去常常被我嗤之以鼻,除了自殺根本派不上任何的作用。
那少年臉上的血色也仿佛一瞬間都被抽走了一般,他慘白著臉,身體不受控製地簌簌發抖。可卻倔強地昂著頭,目光炯炯地盯著那個高橋。他的聲音聽著也是十幾歲的少年變聲期的半啞的聲線,他反反複複的強調著中國人永遠不會輕易地低頭,這些殺人的惡魔很快就會自食惡果。
他的喋喋不休最終徹底激怒了高橋,他不顧眾人的目光和之前那個軍官的警告,開始手腳並用恣意地攻擊。那個男子本來瞧著就很單薄,沒過多久,便吐出一口鮮血,人事不知了。
我用手背抵著自己的嘴,才克製住想要尖叫的衝動。我當然沒法想象,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在日本兵的眼裏就和布偶沒有什麼區別,他們想要一個人的命,可以未經審判甚至毫無緣由地便隨手了結了。
大概是怕現場失控引發騷亂,奄奄一息的少年很快被幾個日本兵拖了下去。而高橋的殘暴讓在場的人充分領略到了日本人偽善的真麵目。在軍官的質問聲中,高橋被迫住手並且離開了現場。而不管那位軍官如何和善地安撫,注定都無法扭轉大家內心對日本人的恐懼和抗拒。
一個戴禮帽的男子高舉著手中的記者證,朗聲道:“本人是《申報》的記者,我想請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要這樣對待我們。貴國一直宣揚中日親善、善待平民,可是為什麼我看到的卻截然不同?你們完全忽視了中國人應該得到的人權,肆意地淩辱他們、殘害他們,對他們的精神和肉體都造成了毀滅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