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禮拜五全家裏人一定要聚在一塊兒吃晚飯,這儼然已經成了家裏雷打不動的規矩。就連平日裏喜歡鬥雞走狗的二伯和公務繁忙的父親也嚴格地遵守著這個時間表,幾乎從未有過缺席的情況。隻是沒想到,開學前的這個看似尋常的禮拜五,二哥卻連一個招呼都沒打就缺席了。
祖父的脾氣向來是無可救藥的執拗,二哥沒有準點到家,他也就默不作聲地在飯桌前坐著,讓整個家裏的氛圍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不但我和大哥心中忐忑,連帶著家裏所有的人和傭人都陪他一起焦灼地等待。在這種靜謐之中,每個人的神經都像是琴弦一般緊緊繃著,似乎隻要一件極細小的事便會引發斷裂的可能。
差不多七點鍾的天光,家中的電話鈴忽然響了起來。那刺耳的鈴聲仿佛是餐桌上的不速之客,攪得每個人都心神不安。父親終於在大家的神經“砰”地一聲崩斷之前,幹脆利落地將電話接了起來:“喂,請問找哪位?”
屋子裏又陷入了沉寂,以至於隔得那麼遠都能聽到電話另一端是低沉陰鬱的男聲。那個男人似乎說了許多,從我這個角度望去看不到父親臉上的神情變化,但從他僵硬的肩膀看來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終於,在漫長的沉默之後,父親用堅定而簡單地一句話結束了這段交談:“好,你們等我過來。”他沒有理會家裏人一連串的疑問,隻是丟下一句“單位裏出了些事要處理,我去去就回”,便化作一陣疾風出了門。
這樣子的行為實在有違於父親慣常的個性,等到他的身影闖進了黑暗之中,我便轉過頭去同大哥緊急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二哥出事了,父親如此焦急又無從解釋,看來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已經超過了預期。
父親的反應尚且瞞不過我和大哥,又如何能瞞過祖父的眼睛?他在沉默了一段時間以後又一次選擇了主動出擊:“啟明,平時你和啟智兩個人天天粘在一塊兒,今天怎麼沒和他在一起啊?”
大哥似乎是早已有了準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一開始確實是在一塊打球的,後來二弟文學社的同學們來找他,說是要準備開學後最新一期的雜誌,二弟便同他們一塊兒走了。剛才也是我不好,早些把他的行蹤告訴大家,也不至於讓爺爺您擔心。”
祖父這樣的老江湖卻顯然不會被他的一個笑容和三兩句話輕易地便打發了:“我也覺著奇怪,你明曉得他的行蹤卻故意不說,是不是在替他打掩護?還是覺得我這樣的老頑固,即使說了也無法理解你們年輕人的心思,所以還是保持緘默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