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寡婦(1 / 2)

進了六月份,老就像是忽然出現了一個堵也堵不住的窟窿,大雨、雨、雷陣雨的,再沒一刻消停的時候。

南方人大多愛梅子,鮮嫩地楊梅用鹽水一漬,清清淡淡地,即使才用過飯,作為消遣也是很好的。隻可惜的是,用教堂裏約翰神父的話來‘凡事總有例外’,便是品嚐著再多汁的梅子,也抵擋不住幾近一整個月陰雨連綿的氣!

劉太太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吃了飯早早的就來唱堂會的地方。眼下並不是什麼節日,這裏沒有戲班子,不過是住在這附近的人都習慣了飯後都會過來坐坐。

偏巧原本就是濕漉漉的氣,外邊還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往常都會出來磨磨牙的人們都被這雨擋在了各自家裏,就女兒寶珠一個依偎在身邊,扭著自己兩個麻花辮,盯著唱台子怔怔的出神。

“去,請了你姑媽過來話。”劉太太一輩子生活在鷹潭,即便隔著一條江水就是鎮江城,那也是沒去過的地方。這不是久未聯絡的姑太太從城裏回來,正好閑著,便想起這不是現成有個話的人呢!

若是往常,外邊下著雨,劉太太必定是使喚不動寶珠的。不過眼下這位也正惦記著城裏來表姐的滿滿當當一箱子的衣服,眼睛轉了轉,甜甜的應了一聲,竟就起身去出去了。

南方人骨子裏細致,卻又活的格外隨心所欲。就拿房子的朝向來,相對於北方大多坐北朝南,且相近的人家順序井然,站在街頭必能看清巷尾,橫成排、豎成對的。而鷹潭的屋子則做的各自不同,張家喜歡朝南,門窗就向著南邊。李家的主人喜歡西邊,門窗就對著西邊。不得也有喜歡東北、西南的人家,總之屋子的是起來的各家有各家的法。所以一條巷子不僅僅九曲,長一點的,就是十八彎不定也能湊出來。

“煩死個人了,破路也沒哪個好好修修,又濺了泥巴在人家鞋子上。”寶珠一手擎著竹傘,一手提著裙角,心翼翼的走在青石板路上。鷹潭常年雨水不斷,就是十一二月也一樣是陰雨連綿的,老舊的巷子雖然還都鋪著青石板,不過常年的雨水衝刷,這些青石板眼下就是一個個陷阱。誰也不上哪一塊被雨水衝的鬆動了,踩到一端,邊上必定會一下子翹出一窪泥水來。

“哼!都是歹命的人啊!”劉太太看著雨中女兒的背影,忍不住自嘲的一笑:“姑太太寡婦失業的帶著丫頭,家裏的死鬼也早早的留下我們娘們兩個,這老劉家的男人們啊,一窩子短命鬼。”

眼下沒有外人,不過舊鄰居都知道劉家的狀況。打老一輩子起,劉老太太就是獨自一人將兩個孩子撫養長大。好不容易姑娘大了,長得文靜秀氣,嫁了個大清朝的秀才。可憐命不好,沒幾年變了法,再沒有什麼秀才、舉人的法。不過也就是個先生,更加之這先生隻知道讀書,傷了底子,好在也算是去的利索,還給孤兒寡母留下點產業過活。而劉家剩下的兒子倒是從強壯,來也奇怪,就是劉太太嫁進來沒兩年,才生了丫頭寶珠,還沒等見著傳宗接代的兒子,劉家男人竟也一病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