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冷的冬季悄然結束的時候,蘇煙蘿的身體終於恢複了個七八。正巧的乍暖還寒時候,自從那一次淋雨暈倒在白月居後,蘇煙蘿就暫住在了椛醫館。很多事情就好似沒發生過一般。唯一的不同是落紅居已毀,連帶著名滿東都的露濃樓一起,在一夜之間被化為灰燼。蘇沐盡也長眠在椛醫館,他的傷很重,卻是一時半會好不起來的了。縱然趙梓素妙手回春,也隻能保他暫存一絲氣息。
經曆過這一次的事件以後,蘇煙蘿覺得自己和言淺之之間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他依舊是忙碌異常的閣主,平日裏很少走出他的書房。她盡量回避著他,不堪自己那晚自己的舉動。更何況現今落紅居已毀,她和蘇沐盡,竟成了寄人屋簷下的流離客,還帶著一身傷病。更何況那一枚風蝶令,分明是麽麽下的最後通牒。
夜風已經不似前幾日那樣的冰冷刺骨,蘇煙蘿起身走到外廊上看清朗的夜空。有三三兩兩的星星閃閃爍爍,看來天氣是要漸好了。她拿了件長袍裹上自己,眼角飛快看了眼屋內正在煮茶的侍女而後悄然無聲地踏上欄杆飛身而下,深深的紫袍在樹枝間踏雪無痕。她突然想去湖邊看看,那座木屋,不知怎樣了。是經曆了一秋一冬變得滿是荒蕪枯草一片了罷?又會不會,經不住之前的大風大雪而倒了?
這一切疑慮在來到細葉榕下時候都被否定了。
蘇煙蘿站在細葉榕巨大的枝丫上愣愣地出神,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還是在夢境中——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湖麵上卻盛開著去年夏日裏的重瓣白蓮,依舊是綠塘搖灩接浮雲,亭亭玉立淩波子的景象。這個季節,哪裏還可能有荷花?蘇煙蘿癡癡地看了好久才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她跳下樹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座木屋,帶著難以言狀的莫名緊張,吱呀一聲推開木門,再一次因為眼前的情景屏住了呼吸。
木屋裏整齊地擺放著一張四方的桌子,桌上有一盞燭台,罩著白色的四方燈罩,還有一副茶具。桌子的四周各擺著四張方凳。牆角靠著一個二層的碗櫥。裏間用深藍色的帷布隔開,蘇煙蘿慢慢走過去,挑開帷布,可以看到裏麵擺著一張床,還有一些簡單的家具,清一色的木質,沒有過多的繁複花飾,再普通不過尋常人家用的家具,甚至可以說有幾處地方處理的十分粗糙。
這麼多年來,蘇煙蘿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熱。她自小在落紅居長大,早已不知道什麼是感動。要在落紅居裏生存下去是很不容易的,時刻警惕堤防,不是殺人就是被殺。那個時候她還很小,可她從來不哭,因為在那裏沒有時間去軟弱。可是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那顆以為早就麻木死去的心,在真實的跳動,有血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