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夕臥著深紫色勾雲紫蓮衣,懷裏抱著千年古琴:尋寞琴,緩緩地從閨房裏走出。裙邊的銀色勾雲紋隨著腳的移動而擺動著,遠遠看去,就如那天上的朵朵白雲。雲上的紫紅色蓮花栩栩如生,繁複的花瓣一層一層的盛開著,竟像是蓮花初開的摸樣。回廊上的下人見到夕臥無不驚訝的睜大了眼。平日裏的她是淡雅清新的,而今日的她堪用豔麗高貴來形容。寂庭帝國的國色為紫色,紫色本身就已經是高貴的,當今能夠穿上深紫色衣物的隻有二人,一人是從未露麵的天師,一人便是夕臥,這是帝王給予二人的至高殊榮。
勾雲紫蓮衣是李夕臥出席國宴和祭祀的禮服,今日她穿上這衣服,為的是借助這件衣服本身的天地靈氣來增強自己的靈力,以便召回李朝齊的靈魂,讓其魂魄重回肉體,這樣就能使李朝齊和府內之人見最後一麵。
“父親。”夕臥來到靈堂,見著頹然的李將軍一手撐著頭,坐在紅木椅上望著李朝齊的棺材出了神。
夕臥眼裏閃過一絲暗淡,轉瞬之間又恢複了冰涼。他是在回憶和李朝齊幸福的時光吧?想到小時候給他買的玩具了嗎?想到父子在一起玩耍的場景了嗎?夕臥纖細的手指緊緊扣著琴沿,一點一點的,指尖漸漸發白。
“父親。”夕臥鼓足勇氣,再喊了一聲。恐怕方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怎樣的掙紮,隻有手裏的尋寞琴才能感受到,它好似在安慰夕臥般,微微的發著紫色的光。
李將軍終於回神,抬起眼眸淡淡的看了夕臥一眼,說道:“拜托你了,夕兒。”
夕臥無話,轉身就走出靈堂,卻是頓了頓,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府裏陰氣重,父親還是振作些的好,無處安息的冤魂最喜絕望的人。”
李將軍輕輕頷首道:“不必擔心為父,夕兒去準備儀式吧。”
夕臥暗自冷笑,關心?我關心的也就隻有自己罷了,有何閑心來關心你呢?
李朝齊的屍體被下人抬出來放置在了特製的靈床上,此靈床是由上好的紫檀木製成,且在前日由夕臥施了禁錮咒,隻要李朝齊的魂魄接近靈床,那他就能複活一個時辰。
靈堂前的庭院李早已布置好了陣法。清晨從皇家天壇的紫蓮培育池采摘的紫蓮被擺成了一個圓圈,圓內是用柳枝擺成的五角星,五角星與圓的交點處放置著由人魚皮壓縮熬製而成的紅燭。夕臥在五角星的中間盤膝而坐,腿上放著尋寞琴。
風起,雲湧。
夕臥抬頭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正值正中,琢磨著時辰已經到了,於是灌注靈力於右手食指,輕輕一揚手,波動了第一根琴弦。弦動,灼熱的靈力催動蓮花旋轉起來,魚皮紅燭瞬間點燃。夕臥靜坐在中央,雙手撫上尋寞琴,指尖所碰之處竟然開出一朵朵紫蓮花!
紫蓮花隨著指尖的移動而動,指落花開,指離花散。
府裏靜默得恍無人煙,隻有夕臥的琴音回繞在將軍府內。夕臥的琴音在寂庭帝國是每位樂師追逐的頂點,她若說她的琴藝是寂庭帝國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那琴音像有魔力一般,像一根絲牽動著每個人的心,讓人不知不覺的想起自己最幸福的時光,而後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能自拔。
夕臥身體周圍聚集了白色的光點,緩緩的越來越多,好似林裏的小精靈慢慢的罩住了她,為她建立了一個防護結界。半透明的結界就像一個漂亮的肥皂泡,緊緊地包裹住夕臥,同時,夕臥眉心的紫蓮圖騰也越來越明顯。
靈堂裏,李朝齊好像聽得見夕臥的琴音一般,他的眉頭緊皺著,冰涼的身體不住的顫抖。
“將軍,將軍。”管家驚訝的叫了起來,“您快看公子動了,動了!小姐真厲害呀。”
李將軍聞言,大步跨到靈床前,抓住李朝齊的顫抖的手,“朝齊,朝齊,快醒醒,快醒醒,爹在這等著你活過來呀!”
李朝齊的身體仍然在不停的顫抖,晃動愈演愈烈,靈床開始動了,身上的軍旗隨著靈床的晃動掉落到了地上。緊接著李朝齊的臉恢複了肉色,眼睫毛微微的抖動,看似急著想要睜開眼,但好像有什麼巨大的力量在壓製著他,總是睜不開眼睛,表情十分痛苦。
夕臥撫琴的手舞動得越來越快,琴音越來越急,由最初靜默的林間小曲轉換成了氣吞山河的戰歌。紫蓮隨著指尖開散,快速且繁複,舊的紫蓮還未完全散去,新的紫蓮又綻放了,整個尋寞琴開滿了漂亮神秘的紫蓮花。指尖生花的絕技,夕臥拿捏自如,這把亦正亦邪的千年古琴在她手中竟然溫順得如小綿羊般任其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