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微仰頭,眼前人熟悉麵容又不似記憶中青澀,轉眼間,她卻成了宮中四品姑姑。這個人,便是當年與自己同出同入的姐妹麼,如今落到這般田地,是來看笑話的吧。
羞怯與憤慨同時閃過,又很快恢複原本平靜,半垂頭,雙手交與身前,淡道:“姑姑所言,奴婢不懂,正如姑姑所見,奴婢一向恪盡職守,安分守己,至於內情這種事,奴婢隻是一個下人,”抬頭仰視,麵露倔傲之色,嘴角揚起一個弧度,眸中露出嘲諷笑意:“下人在宮裏能做什麼,姑姑不是最清楚麼?”
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慕如歡靜靜注目她,抬首時眉宇間桀驁神色,眉心一動。冷目上下看了她一眼,漫然道:“恪盡職守,安分守己嗎。”
昔年同在內廷,同受訓導姑姑指教,同室居,並肩起臥,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眉目在她臉上轉了一個來回,頗有些疲憊:“那麼我問你,昔年同室受教,訓導姑姑言,與尊上應對,不可挑釁,不可輕浮,不可出言無狀,尤忌口出輕狂言語,你可還記得嗎?恪盡職守,更是何來?那日亥時我親眼見你將東西私藏一處,你非要我帶人前去分個清楚對錯不可?”
紅衣跪坐地上,手指發顫,索性合掌握拳,心空茫茫的,飄的很遠,睫毛合起又睜開,黑眸略顯空洞,臉色蒼白,彼時不同今日,昔日姐妹情分不知真假,現下上下有別卻是殘酷現實,更何況,對宮廷來講,最廉價的是舊情,然而,今日拿什麼來賭這一場。
她慘然一笑,頗諷刺道:“姑姑如今乃宮內主事,惠貴嬪的貼身侍從,本是奴婢等仰望的人物,奴婢今日心中歡喜,一時忘情,姑姑若要怪罪,自然無可非議,奴婢不敢言。”
慕如歡點一點頭,甚好,伶牙俐齒,可見不差。從前便是如此,倒是沒有變化,“人微言輕,無足輕重?卻然三番反駁,乃至質問於我,此言犯上,我記下了,既然你也認了一時忘情,那麼本官不可不罰,本官罰你掌嘴三十,容後受領。且叫你記住此番教訓,終究上下有別,尊卑不可忘。”
紅衣看了她一眼,沒有辯駁,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沒什麼好說的,慕如歡敲了敲桌子,“紅衣,你還是不肯認罪麼?”
紅衣心中冷哼,輕言道:“莫非姑姑早已認定了奴婢的罪,那麼,奴婢便是無言以對,任憑處置,隻是,奴婢雖然人言微薄,在宮中也無足輕重,也還請姑姑給一個確鑿證據。”
慕如歡深吸一口氣,雙手交握疊在胸前,目色瞬厲,語音森嚴:“紅衣,你是我姐妹,後宮裏唯一最親近的人,當日我雖看見你做了錯事,還是替你瞞著,若我捅到黎妃處,你如今可還有命在,”慕如歡額頭一跳一跳的疼,紅衣,我是在顧忌,你為何不懂。
窗外晨曦微露,天要亮了,紅衣凝目觀鼻,一線之間,已走上不歸路,話已至此再多辯駁又有何用。後宮險境,莫不是步步為營,活的一日算一日,這副軀殼也如行屍走肉,本就沒個指望,死早就不怕,隻是...終究不能與他長相廝守,她恨,可是,她也莫可奈何,合目,長出一口氣,“姑姑想聽奴婢說什麼呢,既然姑姑這樣說,證據豈不是都在姑姑手中,奴婢再多說無益,一切聽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