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兒,晚兒,你在嗎?在不在呀......”伴隨著重重的叩門聲,一個清亮的女聲穿透厚重的門板震響,驚醒了屋裏頭正靠趴在床邊睡著的一個小人兒。隻見厚暗的視線裏頭徐徐有四五條三指寬的陽光交叉從牖斜射入屋內,卻似乎因為屋內濃濃的一股中藥味兒而硬生生暗淡了許多。
床邊的小人兒才不過總角十歲左右稚齡的女娃。她揉揉朦因熬夜而酸澀的眼睛,看向床裏頭隻聞微微幾不可聞的呼吸的女人,麵容慘白廋瘦削但已平穩入睡,她大大鬆了口氣。掖一掖被角防止涼風入內,她輕手輕角腳走出房門,然後快步走向大門,拿下門栓拉來開大門,"誒,晚兒......"還沒等門前的胖女孩話出口她就給了她一個腦兒嘣!"打你個不長記性的糯米團,吵醒我娘看我不拿針縫了你這小嘴兒。"
一身翠綠春衫群紮著雙辮子,麵若圓盤一臉白皙嬰兒肥的女孩兒聽了,懊悔地“啊”了一聲,一雙單眼皮的小眼兒眯得更小了,“大娘昨兒又難受不得睡啦?這可怎麼辦,今兒還是再去請大夫看看?哎呀,看你這菜色,沒事兒吧,今兒可……”
姚晚珠一聽胖妞兒打開話匣腦瓜兒更疼了。“停停停,你放心都沒事都沒事。你不是要去看耍猴兒麼,我弟老早就跟你哥去了,咋不帶上你哩?”姚晚珠使勁摁摁眉心,總感覺漏忘了什麼事情。
“啊啊啊,我就知道你忘了,前兒不是說好在前麵王叔米記會合一同去麼?我怕你忘了特意來找你哩!”胖妞兒陳喜一臉我就知道的神情。
姚晚珠這才想起這茬兒。前天她弟弟從外玩回來告訴她這幾天會有幾個外地人在集上表演猴雜耍,陳喜托他約她一起去看耍。昨天因為她娘突然發燒暈倒,雖找了大夫煎了藥,燒也退了,卻總也不得醒,反反複複都在噫語或呻吟,可真真嚇壞了她。大夫曾囑咐她娘要靜心修養,舒展心懷,不要太過於辛苦勞作,否則總是如此反複發燒暈倒,性命將堪憂!有時候反而是平常的小病會拖垮人。現在雖然她娘病情平穩了,但她也沒有心情且也不放心丟下她娘去做其他事情。
“我娘這樣我也沒心情去看哩,抱歉讓你白跑一趟啦。要不你今兒去找我堂姐去吧,她昨兒剛走親戚回來。”
陳喜倒也沒啥失望,反正這幾天都有猴耍看,啥時去都成,就是因為喜歡晚兒才想著什麼事都一起幹才有意思。“算了吧,我可剛脫離針線的魔掌,才不要沒事找事做呢。就這樣吧,我今兒先自個兒去找那兩個小子,等這幾天你空兒了我再陪你看哈。我走啦。”陳喜說完還不待姚晚珠應答就一團風火地撒開腳丫子跑了。
姚晚珠瞪著那團翠綠影兒哭笑不得,明明是她愛瘋玩怕她娘不肯答應再三往外跑,次次都能有理由拽上她理直氣壯說是陪她,姝不知她娘早看透她的花花心眼兒,再加上凡事總會遷就她八九分的好哥哥,大家每次都是看她上竄下跳的樂兒夠了,十次裏總有七八次能隨了她的願。她娘最近爰拘著她學女工又控製吃食,直把她苦得頭頂冒煙。因姚晚珠堂姐的女工非常好,陳喜娘和她舅母是手帕交,嫁得也近,經常會走動,就讓陳喜多和她堂姐一處處,也好多學學女工。故此她堂姐每次看到陳喜都是三句不離女工,一副耳提麵命不悔教人的模樣,使得陳喜是苦大愁深,見之如鬼嚎。
陳喜和她一般大,連生辰都隻是隔了幾天,陳喜總愛把這掛嘴邊說,還要學不知從哪裏看來的話本兒要義結金蘭,還說啥以後要嫁同一個男的,她自稱妹妹,而她這個小的反而要當姐姐。姚晚珠狠狠敲了她腦袋兒一頓,再加上不聽話就告狀給陳喜娘說她看了不好的東西的威脅,才把她這一頓荒唐的激情給滅得幹幹淨淨。否則她這嘴兒沒把門兒,哪天不蹦出個驚天雷才怪了。再加上陳喜總愛和她在一處玩,若是讓陳喜娘誤會了什麼,她沒法說得清,陳喜的婚事早就由她過世的爺爺給定下了,具體哪家姚晚珠不清楚,這種事情也沒人會跟她說,隻有陳喜這個沒心沒肺的,對自己的事兒總不敏感,似乎知道似乎又不知道的樣子,反正還小,她家人倒是也不管,隻等她自己開竅。她很喜歡陳喜娘,和陳喜一樣,總愛爽朗的大笑,說話也是一管直稱,幾兩稱砣幾兩貨,讓人一門兒清,所以很不希望因莫須有的事情跟他們一家疏遠了。姚晚珠覺得她和陳喜雖同歲但兩人的心性真真相差挺大的,也許這就是有個健康娘的疼愛的不同吧。姚晚珠常常羨慕陳喜,雖然有時候也會任由心裏的小惡魔跳出來狠狠地嫉妒一下,但卻不曾因此而有什麼壞心眼兒或者是討厭陳喜,因為和陳喜在一起總是會感到很輕鬆很舒服,也很容易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