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恭將宇文玥摟得更加緊:“那麼,就痛哭一場吧,不要再像剛剛,顧及別人的感受,故意說得那麼不在意。”其實我知道,你在意得很,對這個孩子,你在意得很。
越是在意,就會越難過,所以你現在,一定很難過吧?
“高長恭!”宇文玥“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定要惹我哭,你才高興是麼!”
高長恭吻著她的發絲:“傻丫頭,憋在心裏,痛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少,反而會越聚越多,最後擊垮你。隻有正視痛苦,大哭一場,才會減低痛苦對你帶來的傷害。”
宇文玥一聽,更加肆無忌憚地發泄痛苦,將悲傷都哭出來。
這是她與高長恭第一個孩子,怎麼可能那麼雲淡風輕地過去呢?
她不怪斛律一家,可是她不能不怪自己,不能不怪高緯。
可以說,她與高緯聯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多麼令人難過的事實……
以後還會有孩子,可是都不是死去的這一個。死去了就是死去了,從此她的生命中,都會烙印著死去的第一個孩子。
以後的幸福越多,對這個孩子的愧疚就會越多。
她孕育了這個孩子,卻沒有辦法將它帶到這個世間來,沒有辦法保護她,是她沒用!
孩子,對不起……
宇文玥痛哭了一個多時辰,最後才含著眼淚沉沉睡去。高長恭心疼地為她擦拭眼淚,將被子蓋好。
走出房間,外麵已經天黑,高長恭望著天上的明月,想起死去的那些人,想起死去的孩子,他心如刀絞。
縱使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卻還是滑下了傷心淚。在無聲無息的時候,在沒人看到的地方,赫赫有名的蘭陵王也露出了他柔軟無助的一麵。
差不多一個月後,斛律一家的後事終於完成,而宇文玥的身子也調養得差不多了。
那時宮裏傳來消息,高緯將皇後斛律陌采廢了。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隻是高緯沒有在處死斛律一家時廢除,反而拖了一個多月,才讓人覺得奇怪。
宇文玥收拾了心情,準備與高長恭和斛律鍾都一起進宮,雖然她心裏很抵觸,但她想去看看斛律陌采,順便看看能不能求高緯放她出宮。
這個可憐的小姑娘,獨自一人生活在冰冷的皇宮,連親人最後一麵都見不到,最後還被廢除,他們實在不忍心放她一個人生活。
早上,他們正準備進宮,卻聽到皇宮傳來的消息,說廢後娘娘在早上拿刀意圖行刺皇上,被皇上一刀致命。
“嘭”!宇文玥手上拿著的出入令牌掉落在地。
原來竟是這麼一個傻姑娘!自從斛律一家死後,斛律陌采並沒有怎麼鬧,原來並不是為了苟且偷生,而是在盤算著如何行刺高緯,為家人報仇!這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為了家人,竟能衍生出這個大的勇氣!
這場變故中,打擊最深的就是斛律鍾都,他如今,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晚上,斛律陌采的屍體被運了出宮,斛律鍾都將她接到了斛律府。才剛剛將全家人的後事料理完畢,又要親自料理自己最小的妹妹的喪事,斛律鍾都承受了太多。
這場喪事高長恭與宇文玥也幫了很多,斛律鍾都終日沉默寡言,不是以前那種淡漠的沉默寡言,而是看透一切的沉默寡言。
宇文玥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
斛律陌采的後事料理好之後,斛律鍾都向他們辭行。
“才剛回來這麼久,就要離開麼?”宇文玥不舍。
“現在,我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再待在這裏,隻會觸景生情。”斛律鍾都望了一眼天空,“我對這個國家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我恨不得殺了高緯!長恭,聽我一言,不要再守著什麼君臣仁義了,在這個國家,行不通的。”
高長恭沉默,是的,就算高緯已經將他傷成這樣,他還是沒辦法割舍這個國家。隻要這個國家麵臨危機,他還是會全力以赴。
見高長恭不言,斛律鍾都輕笑了一聲:“罷了,我知道你放不下百姓,那麼,好好珍重吧,保護好身邊的人。”
高長恭握緊了宇文玥的手:“那是自然。”
斛律鍾都躍身上馬,宇文玥不舍,往前走了幾步,還想再留他一些時日,卻被高長恭輕輕拉住。
斛律鍾都一揚馬鞭,馬兒便絕塵而去。
“為什麼拉我?”宇文玥不解地回過頭,問高長恭。
“讓鍾都走吧,”高長恭道,“一來,他的確對這裏毫無留戀了,二來,如果他不走,也許高緯會想辦法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