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鍾都微微歎了口氣:“長恭八歲時,他的父親去世了,一年後的某天,長恭的母親……突然消失了。高府派了所有人去找,甚至皇上也派了人幫忙尋找,但長恭的母親就如同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樣,徹底不見了。後來,長恭便對自己許諾,絕不傷女子性命。那時的長恭僅僅抱著一個單純的想法,他害怕有朝一日與母親相見,他的母親萬一改變了容顏,他認不出來,會誤傷母親。漸漸的,這條諾言便在長恭心裏生根,所以這麼多年,他從沒傷過任何一個女子。”
宇文玥靜靜地聽完,鼻子便酸澀起來,原來高長恭有著這麼難過的過去。父親死了,母親毫無音訊,他一定很難過吧。即使現在身邊兄弟環繞,馮氏和宋氏也待他溫和,但心裏想起生死不明的母親,還是會難過吧?看到兄弟承歡膝下,還是會難過吧?
說完這些,斛律鍾都便沉默下來,他很少說這麼一大段話,此時便完全噤了聲,自斟自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沉重,宇文玥害怕再沉默下去,自己會越發多愁善感,到時候當著斛律鍾都的麵掉下淚來,麵上不好看。
她扯起一個笑:“原來你也有人的感情嘛。”並不是表麵上那麼冷冰冰,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不動容。
“我是人,自然有人的感情。”斛律鍾都頗為無語地看著她。
“那你平時幹嘛表現得那麼淡漠啊?”
“性格使然,有什麼辦法?”
“呃……”宇文玥又被噎了一下,她隻有轉移話題,“我覺得你平時的做法和想法都太順應自然了,你沒想過改變麼?”
“為何要改變?順應自然有什麼不好?”
“呃,比如說,比如說你的家人朋友麵臨災厄,你也會覺得這是上天注定,而不去想辦法挽救麼?”
“命裏有時終須有,無論是財富還是災厄。”
“斛律鍾都,我發現我無法理解你的想法……”宇文玥挫敗地看了看他。
“個人有個人的想法,你不必理解。”斛律鍾都還是波瀾不驚的口氣。
“斛……律……鍾……都,你絕對不是常人。”宇文玥其實去掉了一個“正”字,在她心中,斛律鍾都已經不是正常人了。
“多謝抬愛。”斛律鍾都不鹹不淡地接口。
“……”
兩人一來二去地說了很多話,雖然兩人想法千差萬別,但竟是越說越投合,仿佛已經相識多年,一舉一動、一言一詞都是默契。宇文玥也說不通是為什麼,而斛律鍾都雖然麵上還是那麼冷淡,但看宇文玥的眼神卻與之前不同了。
後來,兩人便開始對飲比較酒量。斛律鍾都看上去斯斯文文,酒量卻大得驚人,喝了很多杯還是淡然的神色,而宇文玥就不行了,開始還硬撐著,後來果斷地趴倒在了桌子上。睡過去之前,還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句:“你酒量怎麼這麼好啊,不早說……”早說就不跟你比了嘛……
最後,還是斛律鍾都叫來了高府的仆從,將她從掩竹居抬了回去。
第二天,宇文玥從頭痛中醒來,憶起昨天在掩竹居吃飯的情形,微微彎了嘴角,此時,高綰靈端了一碗醒酒湯推開了門。
見宇文玥已經醒來,高綰靈忙走了過來,將醒酒湯交到她手上,嗔道:“玥姐姐,你真行,居然喝得爛醉而歸!”
宇文玥喝了一口湯,輕巧地轉移話題,取笑道:“昨天如何了?”
高綰靈雙頰一紅,接著卻歎了氣:“我還是沒勇氣說,所以我就順著琴歌的話,說我是來找大哥的。後來、後來恒伽哥哥就送我回來了。”
宇文玥恨鐵不成鋼地往她額上重重一戳:“瞧你這出息!”
高綰靈無比嫌棄自己,身子一斜,便將全部重量掛在宇文玥身上,苦笑:“玥姐姐,我好沒用是吧?”
心倏然一軟,宇文玥勾了勾唇角,這世上的女子,很多在心上人麵前終歸是怯弱的吧,高綰靈說到底不過是個被保護得太好的孩子,偶爾軟弱軟弱沒關係的,時間還長呢,她還隻是個孩子。
“這次不成功,那就下次唄,總有一天斛律恒伽會被你拿下的!”宇文玥捏了捏她的臉。
高綰靈被“拿下”兩字羞紅了臉,忙推開她,啐了一口:“玥姐姐,你太壞了,怎麼說這種話!“說完便匆忙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