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玥在眾人的目光下毫不怯弱,言笑晏晏地請了禮,施施然落座,輕抿了一口茶。無論私底下如何不拘小節,如何不守禮法,但在怎樣的場合該有怎樣的表現,宇文玥十分清楚。今晚她隻是稍斂了跳脫的性子,其內在的公主氣質便顯現出來了。
宴會安靜了下來,宇文邕的聲音沉沉地響起:“此次我們大周出兵洛陽,遭遇齊國鬼麵將軍,因而無功而返。是朕對齊國了解不深,大意輕敵,非將士之過。經五弟調查,這位鬼麵將軍乃是齊國皇帝的侄兒,名喚高長恭,封號蘭陵王,此前他曾幾次隨斛律光出戰,然而我們大周並未重視,這是所有將士的過失!日後所有將士一定要密切關注高長恭,千萬不可再掉以輕心,此人必將是大周的勁敵!”
宇文邕雖指責了出戰將士,卻字字句句都將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不動聲色地將主將宇文玥繞了過去,此時他又緩和了聲音,笑道:“諸位將士舟車勞頓,今日好好暢飲一番,不醉不歸!”
那些將士剛剛被宇文邕一番話嚇得不輕,以為他要降罪,怎料他話鋒一轉,全無降罪之意,將士們這才放下心中大石,舉杯欲飲。
“且慢!”宇文護突然抬手叫道。
“晉國公有何高見?”宇文邕冷眼看著他。
宇文護睨了一眼宇文玥,高聲道:“長風公主將戰場視為兒戲,上戰場對敵卻被擊敗,讓對方五百人馬衝破了我大周二十萬將士,豈是一句輕敵就能推脫得了的責任?!”
宇文邕還未開口,宇文直率先道:“所以呢?晉國公以為,長風公主該當何罪?”目光落在宇文護身上,居然比天上的月光還要冷寒,全不似平日散漫模樣。
宇文護笑得很是陰險,卻偏偏還假惺惺道:“論理當斬!但念及長風公主年紀小,尚無帶兵打仗之經驗,又是大周國尊貴的公主,這殺頭之罪可以免去。不過……國有國法,不遵如何服眾?臣以為應該對長風公主杖責三十,以示懲罰。”
宇文憲眉目凜然,當場站了起來,手撫上了劍柄。
宇文直桃花眼驟然眯起,宇文玥舊傷未愈,此時杖責三十,嗬,跟殺頭之罪有何區別?
而宇文邕反應更是激烈,他在宇文護剛剛說完,便將手中的酒杯擲了出去,冷笑了起來:“洛陽丟了便丟了,日後拿回來便罷了。可是朕的妹妹為大周拚死殺敵,身負重傷,因這三十杖責而有什麼不測,敢問晉國公可擔當得起?”
在場之人原本均不敢做聲,宇文護掃了一眼,那些默不作聲的大臣得了吩咐,這時居然紛紛跪了下來,大呼:“國之禮法不可廢,望皇上秉公執法!”
居然聯合這麼多人威脅他?宇文邕冷冷看著,不怒自威。
剛才一連串的事讓宇文玥反應不過來,現在她看到事態已經發展到了這地步,忙從桌上走出。
宇文護的勢力太大了,他們現在根本扳不倒他。如果這件事四哥不秉公處理的話,不但更加得罪宇文護,也會留下話柄,讓那些中立的臣子寒心,也讓原本被他們拉攏過來的臣子離心。
“皇兄,我……”宇文玥張了嘴準備說話時,卻被宇文直一把扯了過來。
“丫頭,你不必管。”宇文直附在她耳邊說。
“晉國公說得對,丟失洛陽不可不罰!我是主帥,請受三十杖責!”宇文憲猛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
剛剛一聽到宇文護說要杖責宇文玥三十大板,他一時失了理智,站了起來,想著誰若敢動他的妹妹,他就拚死殺之。可是剛剛那麼多大臣跪了下來,讓他清醒過來,現在跟宇文護硬碰硬麼?他們有什麼資本?於是,宇文憲便自己跪了下來,暫時妥協吧,自己如何無所謂,隻要別傷了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