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來,劉嬸會意,趕緊接過她手上的大包小包,卻沒有退去。秦旖旎自她身前穿行而過,身姿婀娜,不緊不慢地,款款邁向沉在沙發裏的男人。
秋日裏的夜幕,格外地黑,伴著冷透心骨的颯颯秋風,漫天淩亂的落葉,徒增了幾分寒意。
“很失望吧?”
這樣的夜裏,秦旖旎的聲音越發清冷,似比那窗外的冷風更讓人心緊幾分。
她站在那裏,離楊明遠五步的地方,昂著頭,眼卻是俯瞰著,如暗夜裏一朵花莖筆直的幽冷薔薇,周身散發著逼人的冷香。那香,在仇恨的氤氳霧氣裏,越發讓人不容忽視。
楊明遠抬頭望她一眼,隻一秒,便迅速移開,轉頭看窗外。夜色凝滯著,空氣仿佛被捆縛在巨石上一般,心抽得緊緊,幾乎要呼吸不過來。
他當然清楚秦旖旎在說什麼。很多時候,她比誰都聰明,當她已經完全從感情的迷霧裏走出來的時候,這種聰明便越發顯現出來。而過去,他之所以能夠將她逼到那種地步,不過因為那時她愛著他,她全心全意願意信任他,甚而他背棄她,謀奪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她為此一蹶不振,不過都隻是因為那一個情字。若沒有這個字,他如何能夠困得住她?就像現在——他已經困不住她了。他為她鋪設的情障,已經悄然瓦解。
她是真的不再愛他了。
這個念頭已經不止一次地浮起在心頭,但再次出現時,他卻仍舊免不了抽緊了心。
自從雲川賽車場回來,與秦旖旎大吵一架之後,楊明遠便再也無法安然入睡,失眠症突如其來,那樣快,那樣猛烈。每天,他都要淩晨三點才能睡去,翻來覆去,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是秦旖旎與陳醉親密的樣子,睡過去之後又是一個接一個的噩夢。
夢裏的秦旖旎,重新變得美麗而嬌豔,她在花海裏笑得那樣燦爛,陽光穿透雲層,化成一道道溫暖的金線,射在她的身後,像一幅明亮到刺眼的鮮亮背景,將她整個人照得讓人不可逼視。那是幾年前他見過的秦旖旎,那樣純淨的笑容,隻屬於當年那個心上隻寫著美好的秦旖旎。是他,把那樣一個純淨到無暇的女孩毀了。
緊接著,花海的前方忽然多出了一個人影,秦旖旎奔跑著,邊跑邊笑,甜蜜的笑。楊明遠想要睜大眼睛,仔細看清楚夢裏那個人的臉,那一刻他竟然有種期望,那個人會是他。他要秦旖旎那樣的笑隻為她綻放。
近了,近了,那是個男人,而且是個高大的男人,他心下一喜,正以為會是自己的時候,畫麵急速拉近,陳醉的臉漸漸清晰,他也在笑,甚至張開了雙臂,而秦旖旎則歡快地朝他奔跑著,仿佛在跑向她的幸福。
不,他低喊著從夢中驚醒過來,滿頭冷汗,呼吸急促。窗外的天還沒有完全亮,天空帶著黎明前夕特有的青灰色,他擦著汗,夢裏的情景卻越發清晰。
這樣一夜複一夜的折磨之後,他終於忍受不了了。若非如此,若非受不了這煎熬,不甘心接受這樣的結果,他又怎會狠得下心,真要置秦旖旎與死地呢?
沒錯,車確實是他做的手腳。得不到,便毀之,這樣魔咒一樣的念頭,造就了今天悍馬墜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