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涯一下子跪倒在地,懇求道:“聖主息怒!下官一時糊塗,請您看在三公主是國君最寵愛的女兒的份上,饒了她這次!”說完拉著鎖晴的袖子,小聲說:“快給聖主道歉。”
鎖晴貴為公主,又從小受盡寵愛,根本沒有道歉的概念。隻是有一年,無意中看到平日威風凜凜的父王,跪在一個穿著黑色披風戴著半張麵具的人腿前,滿臉誠惶誠恐,所有蠻橫驕縱的信念轟然崩塌。
她躲在門外,透過門縫,看著父王顫抖的身軀,還有冷森陰沉的那個黑衣人,突然覺得原來自己的父王並不是天下最強的人,他也會害怕,也會膽戰心驚。
名為不可冒犯的種子,那刻起,便種在了她的心中。
隻是很久後她才知道,任誰都要卑躬屈膝、小心伺候的,不僅僅是右使傅恒,還有他背後的整個洗天山莊。
那個漂亮得不真實的女子,是在數月前才出現的。她萬載難有一見的美貌引起了軒然大波,但很快就在她淡淡的一句話中,瞬間冰封。
她說:“洗天山莊,左使羽織。”
如果說之前眾人的氣勢仿佛是熊熊烈火撲向她,在那麼這之後,便是黑壓壓的老鼠向四麵八方亡命逃去。
洗天山莊,就是恐怖和強權的代名詞。即便是擁有數百萬戰馬雄兵的遼舊國,也不得不低下了它桀驁不順的頭顱,恭敬稱臣,更何況是軍事實力大不如它的浮滕國呢。
浮滕國國君打算隻要能保住皇族性命,哪怕她要自己的王位,自己都會忍受身後千年懦弱無能的罵名,將皇位拱手相送。但羽織說的一番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她倚在金絲楠木椅上,指尖挑起薄薄的白紗,嘴角含笑,媚眼如絲地說:“你想和遼舊一起瓜分神佑麼?我可以幫你達成這個心願。”
國君愣了,因為她一語道破曆任君王共同的,日夜期盼的,卻又始終無法實現的心願——吞並神佑。
神佑國地處東方,擁有廣袤的平原、連綿的山脈、錦繡的河川、浩蕩的湖泊,風景秀美,物產豐富,風調雨順,民風淳樸,占盡天時地利人和。而北方遼舊,隻有幹燥的草原,植被貧瘠,畜牧為業,民風彪悍,社會動蕩不安。西方浮滕,除了盆地就是梯田,悶熱多雨,潮濕難忍。物產比遼舊略多,但終究沒有神佑那麼豐富。其他零星的小國,更不必多說。
最開始,隻是邊境居民羨慕神佑國民富足,小偷小摸地拿點,隨著這支隊伍逐漸壯大,國君最終派出軍隊,時不時去邊境大肆搶掠。神佑國當然不會放任這種情況出現,編派出軍隊阻擋。他們戰術雖不高,但人多,又軍需足、士氣壯,因此戰爭打了數百年,始終無法分出個勝負。
神佑國富裕,負擔那筆軍需沒什麼大問題,但對遼舊、浮滕這種本就貧窮的國家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拖垮了國民經濟。雖然如此,但戰爭依舊在持續,因為國君們越來越發現,不搶奪神佑國的物品,自己國家根本支撐不下去。
如此惡性循環,到了現在,國君們已經苦不堪言。如今羽織說她可以結束戰爭,並且能與遼舊一起瓜分神佑這塊大肥肉,不動心的,大概隻有死人。
於是他幾乎是立刻點頭,不停地說:“我願意!我願意!”
羽織陰謀得逞地笑起來。“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
“不論什麼,我都答應你!”他忙不迭地回應。
羽織看向跪在不遠處,滿眼迷茫的鎖晴,輕啟朱唇。“我要她做人質,跟我一起回洗天山莊。”
就這樣,表情無辜的鎖晴,跟著一肚子壞水、表麵上卻做得滴水不漏的羽織來到神佑國。異域的美景、風土人情,讓這個還懷著少女心、心思簡單的三公主很快重新歡樂起來,如同一隻黃鶯,輕快地上下翩飛,啼鳴不止。
跟著一起來的太傅是見過世麵的人,見她這麼不提防,少不了處處操心,防止她出事。但他的精力是有限的,鎖晴折騰的體力是無限的,終於有一天,出了件不算重要卻注定改變她一生的事情。
那是羽織半路得令,折去臨巒辦事,交代他們不要暴露身份,便整天不見蹤影。滿眼新鮮景,鎖晴哪裏坐得住,偷偷穿了件男裝跑了出去。知涯發現後擔心得不得了,領著小廝就追了過去,但還是晚了一步。
她遇見了一個人,生命從此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