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兩盞杯中水,嚐不盡,湖畔景色英雄淚。
青苔無痕人久睡,簷下火,也是幾聲君不回。
枝椏抽芽,湖麵水光盈盈,幾隻燕子隨波飛過,留下幾條瀲灩紋痕,倒映著岸邊柳樹。春風柔和,水中倒影左右微動,婀娜多姿。
亭中的人兒穿著淡黃色衣裙,不如宮裝繁瑣華貴,簡單的線路代替了金線勾畫出一朵朵淡雅的小花,三千青絲沒有用金釵挽起,隨意披散,隨著清風的吹拂一點點遮住視線。蒼白得臉上沒了以往佯裝得高傲,唇角微揚,似嘲諷,似自嘲。
自那日與蕭祈說開後,她已經好幾日不曾見過他了。
櫻流說他除了上朝便是在養心居,不曾叫旁人侍寢。
櫻流說宮中都在傳言瑾妃失寵,於是許許多多連聽都沒有聽過的宮妃每日都會去養心居候著,隻為被那位君主一眼瞧上,從此飛黃騰達。
櫻流說,他沒有理會過一人。
他是在等自己去示弱嗎?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臣弟參見娘娘。”
長安轉過身子,一身白綢繡莽朝服的蕭衍含笑看著她,身後研磨推著輪椅站在亭外,不知站了多久。
“逸王爺來了,給王爺倒茶。”櫻流倒好茶就退了幾步,隔得不近不遠,既不會打擾他們說話,也不會讓外人覺得不妥。
“幾日不見,娘娘更加消瘦了。”蕭衍眼中是顯而易見得關切,長安笑了笑,一雙素手覆上自己的臉龐。
“都說美人消瘦,我這便隨波逐流了一次罷。”
“娘娘不要太難過,身子最重要,孩子,日後還會再有。”蕭衍心中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勸道。不過一年光景,眼前的人已經如深秋落葉,再也不見曾經的活躍開朗。
“逸王爺,你說,皇上他會真心愛上一個人嗎?”此時的長安十分柔弱,連說話都輕聲細語,生怕聲音稍大便嚇走了心中期盼。眼神充滿希翼得看著蕭衍,仿佛溺水得人抓住了扁舟,不敢放手,也不會放手。看得蕭衍心中一陣苦澀,兩手蜷了蜷,劃著輪椅到長安身邊。
大手輕揉著麵前瘦弱的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走的人兒的發頂,手下的青絲被風吹得繞上了自己的手指。
相識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碰到她,他一向首禮自律,她未曾嫁人時男女有別,嫁了人後,也是叔嫂有別,隻是這一次,他隻是想安慰她。
“皇兄為一國之君,他的愛本身就帶著負荷與責任,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丈夫,可以毫無保留得為自己心愛的人付出,他是一個明君,便有許多事連他自己也不能任意妄為。”
“長安,你隻是蒙蔽了自己的心,皇兄對你,若不是愛,又何必費力討好,生怕你有一點不快。若不是真愛你,你沒了孩子,他卻比你更痛苦。”
“長安,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你不能永遠活在過去,拿你的幸福祭奠你的痛苦。傷了皇兄,也傷了你自己。”
“娘娘,回吧,起風了。”
蕭衍走了,正如他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或許長安知道,但她不知道說些什麼,這個她一直無比尊敬愛戴的知己,兄長。
或許並不感同身受,很多人都在勸她不要沉湎過去。他們怎麼會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難道就要因為蕭祈的愛就要說放下就放下嗎?那她死去的親人怎麼辦?他們背著罪名離開,就是死了也要被世人詬病,世人提起他們,以前有多崇敬如今就有多鄙夷,她不甘心!為什麼該死的人沒有死?為什麼不該死的人卻死得那麼淒慘?
目光空洞得被櫻流一路攙扶回宮,一路上的宮妃捂帕偷笑她也看不到。櫻流心裏隻有心疼,她一一狠瞪了回去,她家娘娘即便再難過落魄,也不允許旁人落井下石!
“她怎麼樣?”
空蕩得大殿裏兩位大齊最尊貴的男子一站一坐,空氣裏流淌著澀澀的氛圍。
蕭衍依舊一身白莽朝服,想必是一見了長安就來了這裏。他兩手放在輪椅胎上,熟練得滑動輪椅到了蕭衍麵前,仰頭看著這個他自來尊重敬佩的兄長,滿臉憔悴,胡子拉碴,哪裏還有一國之君的半分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