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110警察把我送回家,每天我足不出戶,多數躺在床上,大媽也不再嘮叨那麼多,很怕我心煩。學校,鮮血,那條馬路,擁擠的人群,我激烈的排斥,不願去想,努力的麻痹自己,那是夢,我生命中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些事情。我等候著,等候每天的陽光,灑落在我的窗欞,這時候那隻不知名的小鳥就會登上我的枝頭,唱我最愛聽的歌《世上隻有媽媽好》,這是我母親經常唱給我聽的歌,很多年,我在心裏默唱著,一遍又一遍,唱著,想著,想念我的母親。
爸爸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平日裏話很多的大媽,誰家的事都瞞不過她,如今是怎麼啦,自己家的事都不知道了,我有心想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問出口,一直我就這樣這樣的等著,屋子裏很安靜,靜的聽不到一絲聲響,不知道大媽又躲到哪裏去了,那一段時間她老是這樣,不愛在屋裏蹲,給我的飯送來,等我吃完了再收走,洗涮好一切就去串門,丟下我獨自在屋裏等候我的爸爸,看不見院子裏的花草,不知道季節到了什麼時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天,我的爸爸終於回來了,那一次,爸爸沒有帶我去看望媽媽,說我身體不行,依稀聽大媽和他的敘話,要把我送去哪裏。
大人們都以為我病了,精神失常,聽大媽的口氣要送我去精神病院,爸爸似乎猶豫,那天晚上,爸爸坐在我的床頭,和我敘話,他問我:“梅子,記不記得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陣揪心的疼痛幾乎讓我死去,那幅情景曆曆在目,攪得我的內髒血液混在一起翻江倒海,我頭痛欲裂,兩手緊緊的揪著頭發不放,我以為我會死去,那一刻,我幾乎停止了呼吸,父親說:“梅子,不要怕,有爸爸在,想哭你就哭,小時候你就最愛哭鼻子,一哭就有糖果吃”,爸爸的話像抹上蜜的藥,我的神經骨骼,五髒六腑都咕咕作響,要恢複往日的寧靜。爸爸把我拉起,摟在懷裏,爸爸的胸懷好寬廣,好溫暖,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趴在爸爸懷裏放聲大哭,爸爸什麼也不說,緊緊的摟著我,不知道過去多久,我很累,很累,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陽光依舊尚好,身上輕鬆了很多,爸爸要和我去散步,那一天,在我不知道過去多久的時間裏,第一次出門,天是那樣的藍,田野滿滿的綠,那分明就是一個明媚的春天,田頭的溝渠有一群蝌蚪快樂的遊水。好可愛,我和爸爸都變成了孩子,玩的很開心,那天是媽媽出事過以後,我見到爸爸最開心的一天,笑容是那樣的燦爛,我仿佛看見了他,寶峰,對,寶峰去了哪裏?風呼呼的吹,我又開始眩暈,仔細的想,寶峰去了哪裏。
一灘殷紅的鮮血,刺激的我眼睛睜不開,寶峰的沉默,滿臉的陰霾,回頭死死盯著我的眼神,直到看不見我為止,寶峰現在是什麼情況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見到他?爸爸在喊我:“梅子,快來看,爸爸給你逮了隻螞蚱”,我悻悻的往爸爸那裏走去,甩掉心中所有的不快和迷惑。
爸爸在家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一直早晚去田間散步,慢慢的我的臉色紅潤起來,話語也很多。考慮是否回去學校的事,爸爸很想讓我再讀書,他寄予我很大的希望,因為知識的缺乏遠比貧窮要可怕的多,媽媽的事情是我們心裏最大的傷口,誰都小心翼翼不敢輕易碰觸,可是那不代表不存在,給我們帶來的傷痛從來沒有離開我和爸爸,我們各自舔犢著傷口。
對於讀書我從來沒有輕看過,那裏似乎隱藏著我內心一個渴望,它似乎在遠方,至於遠方有多遠,它真實的意義是什麼我還不完全明白,隻知道書本暗藏著我的想法,具體的說那裏可以成就我的夢想。可是這次的事件,一時半會我實在不願意再回去那個地方,爸爸雖然不舍,也還是尊重了我的意思,高中一年級我輟了學。
生活百無聊賴,又不願回去學校,我內心也很苦楚,爸爸也回去了浙江廠裏。沒有爸爸陪伴生活更加無趣,我喜歡獨自漫步,田間堤壩,風裏雨裏到處看,不知道在找什麼,仿佛所有的都丟失了。我努力的尋找,唯有心中不曾放棄過這份信念,我知道終究一天我會找到它,直到我拿起筆的那一刻,一切豁然開朗,所有的苦難都是為今天而預備,一切都有上帝的美意存在其中,上帝為什麼允許苦難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