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董氏當年的確是被崔氏從西市買回來的,都是他們家小姐觀音菩薩一樣的心腸,救下了她,給她書讀,給她飯吃,給她衣服穿,所以她願意幫崔氏做一切事情,即便是董氏現在已經被封為了女官,隻要崔氏一聲令下,她董憐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但是這不代表她不再介意自己的出身了。
西市買來的賤奴。
這話如同冒著酸氣的毒藥狠狠地潑在了董氏的心肝上,腐爛地冒出黑煙,熏得她麵色愈來愈黑。
她不再和玲瓏呈口舌之快,而是輕微揚手。
身後的官兵立刻將玲瓏鉗製了起來。
“你個毒婦!離我們家小姐遠一點!”
“來人啊,來人啊,你們這些人都死了嗎?”
玲瓏不停的尖叫著,淚水奪眶而出,恨不得化作餓狼將他們這些人統統生吃入腹,但是外麵沒有人相應她的叫喊。
整個楚王府,聽得隻不過是楚王一人的號召,隻要楚王應允,即便是和他們朝夕相處的王妃死在他們麵前,他們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就是料準了這個,董氏才敢這麼張狂。
董氏摸了摸沈芙床旁擺著的白瓷花瓶。
花瓶製作精良,一看便是官窯中燒製出來的。
恍然間,董氏想起了當年自己跟在崔氏身邊的那段時光。
那時候崔氏還在扮豬吃老虎,並沒有展現出自己過人的天賦和聰慧的頭腦。她隻是一個普通,或者說看起來卑微的嫡女,同樣也沒有母族的依靠,爹爹寵妾滅妻,她們主仆的身份低賤——至少比起來麵前窗前躺著的這位,是低賤的。
正因為不受重視,所以她們主仆隻能遠遠地看著繁華的盛宴,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便是這寥寥幾眼,當年的沈芙便映在了董氏的眼裏。
沈芙長的太豔麗了,灼灼的夏風之中,明明是清荷最應該被人喜愛,賞心悅目,清新脫俗,但是誰都沒能將眼光從沈芙身上移開。
她就像芍藥一樣,豔俗,卻又光彩攝人。
崔氏便是那清荷。
芍藥在前,任清荷再清雅脫俗,誰人能注意得到?
董氏想,當年的崔氏一定是嫉妒那樣的沈芙吧。
因為沈芙身上有她太多缺乏的東西了。
良好的出身,尊貴的母族,足以令人驚豔的容貌。
可她卻有一副愚善的心腸和一個遲鈍的腦子。
所以她怎麼可能玩得過小姐。
但是隻有芍藥敗了,才有人能看得到清荷。
董氏猛地抓住花瓶細長的頸,狠狠地朝玲瓏腦袋上打去。
世界終於清淨了。董氏也滿意地從沈芙的眼中看到了波瀾。她微微從床前側開身子,看著沈芙從床上艱難地爬起身,看向玲瓏。
沈芙太虛弱了。
就連爬起來,都好像耗費了她一生的力氣。
她看到曾經那個陪自己從小到大的丫頭,倒在了滿地的白瓷碎片之中,細小的碎片紮在她的頭皮裏,還有一片正正地嵌在她的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