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搖了搖頭,卻沉默著不說話。這一夜,兩人都翻來覆去睡不好,王超是因為那夜半歌聲,而女孩的心事是什麼呢?鬧鍾在十二點準時響起,可是連續兩晚在十二點準時響起的歌聲卻沒有如約而至。黑暗中,一直醒著的王超感覺到床上的女孩坐了起來,她披上衣服下了床。過了十幾分鍾,都沒見女孩回來,他忙穿上衣服出去看看。衛生間的門是開著的,沒人。他一轉身來到大門前,卻看見大門虛掩著,女孩出去了。王超打開門,這一夜雪停了,一輪滿月掛在天空中,把雪地上照得格外亮。他遠遠就看見一個紅色的身影朝雪原深處走著,厚厚的積雪讓她走得異常艱難。

“回來,你幹什麼去,快回來!”王超朝女孩的身影喊著,聲音在荒涼的雪地上傳得老遠。女孩的身影頓了一下,沒有回頭仍然朝前走著。王超怕她遇到危險,抓過一根木棒,跟了過去。在雪地深處,他終於追上了女孩:“你幹什麼啊,這三更半夜的?”

女孩被他吼得哇的一聲大哭。這一下倒讓王超的心軟了:“回去吧。”

女孩突然揚起臉,對著夜空大聲喊著:“阿勇,你在哪裏?你出來啊,我知道是你,我是芸啊,我來了!”女孩一邊哭一邊叫,最後傷心地趴倒在雪地上。

我們的約定

王超把女孩背回屋中,許久她才蘇醒過來。王超安慰她:“妹子,遇上什麼煩心事了吧?”

女孩給他講了一個故事。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一個南方女孩在九寨溝旅遊時不慎跌到山穀中,摔傷了腿,被一個探親回家的戰士遇上了。他給女孩固定了傷口,然後背著她在雪地裏走了三天三夜,把她送到了景區急救站。女孩從此愛上了這個戰士,與他開始了一段從中國最南端到中國最北端的鴻雁傳情的愛情。

直到有一天,女孩決定去看戰士。她和戰士約定在二月十五日至二月十七日的某一夜趕到戰士的部隊。這個日期正是一年前,他們在九寨溝雪地裏相識的那三天。到漠河的火車隻有半夜這一班,戰士告訴女孩,她可以直接走到氣象監測站,一出火車站就可以看到高高的風標。而他每天執勤站崗,剛好十一點換崗,一下崗就趕過來接她。他從部隊趕過來的時候,女孩剛好到達氣象監測站。女孩說半夜一個人走夜路怕黑,戰士說不怕,我會在北國雪原的夜空中為你歌唱一支情歌,那歌聲可以飄出很遠,一直跟在你身邊。

可是就在一個月前,女孩接到部隊的電報,戰士在搶救雪崩遇險的群眾時犧牲了。說到這裏,女孩哭著說:“昨天聽你一說起夜半歌聲,我就知道那一定是阿勇。他沒有忘記和我的約定,他知道我一定還會來,他知道我一個人怕黑,所以他的靈魂才會在約定的日子,每晚在雪原上唱著情歌等我。可是今晚,我來了,他怎麼……怎麼反而不出現了?他怨我來晚了嗎?”

聽著女孩的話,心情沉重的王超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就在這時,嘹亮的歌聲突然在窗外響起,王超打開百葉窗,下麵的雪原中,站著一個孤單的身影,隻見他穿著軍衣,戴著軍帽,動情地唱著《血染的風采》。

“是阿勇,是阿勇。他來了,我要去見他。”女孩說著,拔腿就往外跑。王超拿著她的外套跟在後麵。當他們趕到那個戰士身前時,歌剛剛唱完。阿芸望著戰士的臉,失望地呢喃:“你不是阿勇,不是!”

戰士上前敬了一個軍禮:“你是阿芸吧,我是阿勇的戰友。阿勇犧牲後,我們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了他和你的通信。這才知道你們之間夜半情歌的約定。這是戰友最後的心願,要用歌聲來保護你。無論你來不來履行和他的約定,我們也一定會幫助他實現最後的心願。前兩晚有兩位戰友換崗後,直接趕過來,在火車到站後的十二點,代表阿勇準時為你歌唱。今晚,因為大雪封路,我來晚了。”

三個人就這樣站在北國雪原之中,誰也沒有說話,不知是誰突然又唱起了那首《血染的風采》,很快三個聲音混在一起,動情的歌聲在雪原冰國的上空久久地回蕩。

選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