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有時候會在無聊的休息時間想象一下骨頭的長相,當那股淡細的輕煙從那根肋骨中遝遝飄出,並凝聚成了一個淡淡的人影,她反而愣住了。
那是一個幾近於透明的青年,他的五官尤如水墨畫裏勾勒出的黑白暈染一樣,有挺秀的眉毛,豐潤的嘴唇,還有濃密的頭發以及高高的發際線。他的嘴唇翹得很高,瞧不清顏色的眼仁裏盛放著星光一樣的光芒,露出的牙齒整齊而光潔。他的臉就像煙花,在最清晰的那一瞬後,倏忽就消失不見了,尤如真正的淡煙,風吹雲飄散。
艾米莉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沒想到骨頭想過千萬次的恢複自由會以自己的消亡為代價,她忍不住想,如果他知道自己被釋放出來的結局如此,還會不會這樣堅持?
達達和羅羅嘉目睹骨頭從現身到消失,全程不超過十個呼吸,達達不可置信,她因為用力過度而倒在羅羅嘉的身上,抖著嘴唇哇地大哭起來:“消失了?怎麼會消失的?明明,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她和骨頭最先開始是敵視針對,害怕他的情緒絕對占了大多數,可是骨頭在一開始給了她震懾威脅後,又指點了不少事,也許他的目的不純,達達從他這裏得到了不少好處這是事實,而且,他並沒有真的要以傷害她為代價換來自由新生。因為,如果逼出達達的潛力,他提前解咒並不是沒有可能,但他連提都沒提過。一個活了千年,見識手段都不差的鬼魂,想要誑騙一個小女孩,就算她的身份有點特殊,以他的頭腦,計劃周密一些,成事的可能性非常大。連達達最早的,對妖精族的印象都是從他那裏獲知,平時雖嘴硬一直說討厭他,可私底下沒少為他的自由操心。
羅羅嘉茫然地看著她們倆,這姑娘太莽撞了,因此這些天一直被告訴的是,“和她做一個有趣的實驗,能讓她的能力提高一大截”這樣的借口,這樣驟然地看見達達悲傷的哭泣,有些慌張地問道:“她怎麼了?剛剛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個弱智,剛剛發生的事情讓她隱約有所感覺,也許自己是被騙著做了什麼事。
事情辦成,艾米莉也鬆了口氣,也沒必要再瞞著她,簡單地解釋道:“我有個朋友這些天一直被囚禁著,需要借用你的力量來放掉他。”
羅羅嘉生氣地望著她,打斷她的話:“所以你是在騙我了?這個人是不是犯了什麼錯?”在她單純的思想裏,隻有犯人才會被囚禁。
艾米莉忙道:“你別激動,聽我說完,他隻是被施以了靈魂禁錮的法術,已經被囚禁了一千多年,連消失的可能都沒有,你說,不管再大的罪,被關了一千多年也足夠了吧?”
羅羅嘉打了個哆嗦,一下就被說服了:“是啊,我有一次在森林裏迷了路,十多天出不來,沒人說話,不能到別的地方,就這樣都快被逼瘋了,他再被關上一千多年,那是十天的多少倍啊!”她伸出兩手掰了掰,驚歎著搖了搖頭。
達達哭個不停,引得艾米莉也傷感不已,想到她最後見到的骨頭臉上那釋然而渴望的笑容,感歎著安慰她:“其實,這也許是骨頭早就想到的結局,他走得很灑脫,沒有一點勉強。”
達達嗚咽著:“可我不想看他走,他為什麼會選擇消失?人死了,還能剩下什麼?”
艾米莉不想肉 麻兮兮地說些騸情的話,年幼的小女孩對生活還充滿了好奇,不能想象怎麼會有人為了自由甘願舍棄生命,這是她的幸運,她不知道怎麼對達達剖析成人的世界,隻有沉默著聽她哭泣。
看了眼已經恢複了天真懵懂的羅羅嘉,心裏更加難受,假如她的身體裏真存有戰神想要的東西,她真不知道怎麼保住這個傻乎乎的姑娘。
懷著巨大的擔憂,她連列達茲安全蘇醒的好消息都沒覺得太高興。她幾次麵對這姑娘純然信任的眼神,都想提醒她,讓她跑掉算了,可殘存的理智每次都能險險地拉住她,她不是一個人,而且還沒見到戰神,也許事情並沒到最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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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各自複雜的心思中,一行人終於到了塞爾沃特,這一次,巴達赫結了幾個 複雜的手印後,眼前的繁樹渥土就像三維全息圖的切換一樣,緩緩地洗去了它原本的偽裝。外表樸素而宏偉的戰神神殿靜靜地駐立在眾人的眼前,達達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呼,立刻被她的媽媽捂住了嘴巴,曾經離神最近的妖精們立刻就知道巴達赫沒有騙他們,這裏有最純淨的神力,不像羅羅嘉,她的力量與妖精的本源力混雜,反而失去了本身的純正。
巨大的木門無聲敞開,巴達赫領先眾人幾步,走到殿中,匍匐而下,畢恭畢敬中夾著絲懊惱:“吾主,我回來了。這次的事——”
“你去吧,這次的意外我已經知道了,這不怪你。”殿堂正中的男人正對著眾人,除了艾米莉,每個人的頭都是低垂著的,齊齊亞更是學著巴達赫一樣,虔誠地跪了下來,發現那另外四個犯傻的犯傻,不懂的不懂,不禁急得把他們 一個個地扯了下來。海格爾這個奸詐的家夥一開始就料到有這一出,根本連魔獸森林都沒入,直接在林外等著女兒回程。